《經濟日報》2024年12月29日9版
蘋果是什么味道?答案很多，或酸甜或脆爽多汁，但和美國蛇果并肩的甘肅天水“花牛”蘋果口感與眾不同。
經黃土高原滋養的“花牛”，果色鮮紅、清香撲鼻，一口咬下去軟糯香甜，讓人垂涎欲滴。
從名不見經傳到“中華名果”“中國知名特產”，“花牛”走了很長的路。70余年來，這縷從花牛寨飄出的蘋果香翻山越嶺、漂洋過海，路上的故事余味悠長。
名久遠
行車至天水市麥積區城郊的南山15萬畝“花牛”蘋果產業基地盤山而上，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果香。
“花牛”蘋果屬元帥系列，原產地在美國華盛頓州，天水的緯度、海拔和地域特征、氣候條件都非常適合“花牛”蘋果的種植。
“花牛”為什么好吃?因為出產地天水不僅是農業農村部確定的全國蘋果栽培最佳適宜區之一,也是亞洲最大的以山地果園為主的元帥系蘋果生產基地。
到了花牛鎮，才知道花牛蘋果的“花牛”并不是品種名，而是源自出產地花牛村。
今年62歲的天水市麥積區花牛鎮花牛村種植戶化百全自小就聽老師講過“花牛”品牌的故事：1965年秋，天水縣二十鋪公社花牛寨大隊(今麥積區花牛鎮花牛村)在試種成功后參加香港國際博覽會，工作人員為了便于辨認，在花牛寨送展的“紅元帥”蘋果紙箱上標注了“花牛”字樣，沒想到此次展銷的“花牛”從果型、色澤、風味到含糖量等各項指標均優于美國“蛇果”。從此“花牛”蘋果一舉成名，暢銷海內外，先后榮獲“中華名果”“中國知名特產”“中國馳名商標”“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等殊榮，與日本富士、美國蛇果并稱世界三大蘋果品牌。
“同年花牛寨果農還給毛主席寄去兩箱蘋果，得到稱贊，在寄來44.82元人民幣的同時致函表示感謝，花牛村將感謝信刻石樹碑，永志紀念。”天水市麥積區花牛鎮政府文體旅游服務中心主任張王瑋說。
上個世紀80年代初，化百全復員回鄉后就種起了“花牛”，一種就是一輩子，他把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在“花牛”上。
花牛鎮興旺山村34歲的村民趙斌，已干了10年村黨支部書記，自己也種了10畝“花牛”蘋果。他不僅要種好自己的蘋果，還要給村里120多戶種植戶提供銷售信息，在采摘前修好通往果園的道路、對接培訓等事務，“花牛”于他而言，不僅是工作，還是全村的希望。
隨著時代變遷，以前花牛寨的川地被城市化發展占用，“花牛”蘋果種植向麥積區南部山片轉移，花牛鎮、馬跑泉、甘泉3鎮25村建成了天水南山15萬畝“花牛”蘋果產業基地，花牛鎮的“花牛”蘋果種植面積達到2.5萬畝。
天水市果樹研究所蘋果研究中心主任周曉康說，上世紀80年代之前，我國大面積種植的都是元帥系蘋果，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進入中國市場的富士蘋果是晚熟品種，因易儲存、水分足、口感脆甜等優點，逐漸替代了元帥系列。
在全國蘋果產區大規模淘汰元帥系蘋果時，天水不但沒淘汰，還擴大種植面積，將“花牛”品牌很好地保留了下來。
周曉康感慨地說，如果當時也跟風淘汰，天水元帥系品種早已不復存在，天水也就無緣亞洲最大的以山地果園為主的元帥系蘋果生產基地,更不會有如今的美譽和品牌效應。
清香彌漫在山間地頭，“花牛”蘋果的種植面積在不斷擴大，去年底全市種植面積達到了78.6萬畝，產量159.8萬噸。
果香濃
香，是“花牛”蘋果最大的特點。
“如今往事遠了，模糊了，我卻忘不了蘋果香……”甘肅天水市麥積區花牛鎮二十里鋪村民、新民蘋果種植專業合作社理事長武正全在采收的蘋果園里哼唱著爆紅網絡的《蘋果香》。
武正全是第一個在麥積區南山種蘋果的人。1993年，初中畢業后的他在販賣蘋果的過程中發現商機，2002年開始在南山流轉土地種蘋果，如今已成為蘋果種植的行家里手，他的專業合作社社員目前已有176戶，種植面積達到5600畝，2020年基地蘋果年產值達到1600萬元，曾經的荒山荒坡，變成了果香四溢的花果山。
回憶當年孤身一人拉水澆樹、自建小型提灌種蘋果的過往，武正全心里五味雜陳。
武正全忘不了當汩汩的水流流進果園那天，村里人都聚到了南山，拄著拐杖的老人在田邊給他豎起大拇指的場面，而當初村里人聽說他要引水上山時，等著看笑話的不在少數。
“夏夜，我躺在荒坡上，看漫天的星星，聽呼呼的風聲，一想到蘋果掛滿枝頭的情景就不覺得苦了。”武正全說，沒想到那時想象的畫面很快成了現實，麥積區決定大力發展“花牛”蘋果產業，不僅打了井、開了路，還解決了電，曾經觀望的村民們紛紛上山租地種“花牛”，這讓他信心倍增。
今年43歲的張鵬飛是甘肅興中創電子商務有限公司經理，大學畢業后在北京做過娛樂記者，返鄉開過代理店，2019年開始他做起了電商。經過幾年的打拼，張鵬飛的創業漸入軌道，他已賣了30萬單“花牛”。每年8月底到10月初的收購季，他一天能收購4萬斤“花牛”蘋果，這些蘋果經嚴格篩選后銷往全國各地，進入千家萬戶。
創業之初，訂單少得可憐，一天只有十幾件，快遞公司都不愿合作。剛上馬的“花牛”蘋果深加工生產線因原料成本等因素夭折，合作的4位伙伴相繼退出……張鵬飛說，心底總有些不甘，無數次想要放棄，還是一次次說服自己選擇了堅持。看到“花牛”在網上的口碑越來越好，更讓他有了信心。
對今年32歲，已經營了8年果園的天水市秦安縣萬豐合作社負責人宋維維來說，種植過程中遭遇不可控的天災是最讓他心酸的。
“一樹樹的蘋果都被凍成了冰疙瘩，太陽出來后樹枝都斷了，一年的付出全都白費了。”作為天水最年輕的蘋果園經營者，宋維維仍清晰地記得2021年11月初突然降溫帶來的打擊，雖然經歷過挫折，但從沒有想過放棄，因為“花牛”豐收的時候心里是甜的。
無論是武正全、張鵬飛還是宋維維，他們和“花牛”的故事苦中有樂，他們始終堅信一點：“花牛”與眾不同。
在做了20年外貿，把天水濃縮蘋果汁銷售到加拿大、日本、澳大利亞、新西蘭及歐盟27國的天水長城果汁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營銷副總經理崔明心里，“花牛”蘋果與眾不同的香氣，就是他們的底氣。
天水長城果汁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是甘肅最早做濃縮蘋果汁的企業，從2001年做濃縮蘋果汁出口到2008年開發國內市場，如今已發展成可以生產十幾個品種的“花牛”蘋果飲品的深加工企業。
擰開一瓶天水長城果汁飲料有限公司的蘋果汁，“花牛”蘋果獨有的果香味撲鼻而入。
如今，天水市“花牛”蘋果的種植面積在不斷擴大，品質在不斷改良，銷售版圖也越來越大。在天水，市級以上果品營銷企業有106家，果品電商營銷企業有53家，淘寶網、天貓網、京東等大型網絡平臺上有天水果品銷售網站500余家，電商銷售額達14.3億元。
余味長
甜，是“花牛”蘋果的味道，也是果農們付出辛勞后收獲的滋味。
“2024年花牛蘋果品牌價值達到62.77億元。”天水市果業產業化辦公室副主任楊彬的話語里有掩飾不住的喜悅。
“這是大辣椒嗎?”至今，楊彬仍清楚記得最初帶著花牛參加展會時客商的詢問。
“花牛”蘋果從1986年正式注冊商標，到被認定為中國馳名商標，走了很長的路，在楊彬眼里，見證“花牛”不斷壯大，就像陪伴孩子一起成長。
2007年，天水市果業產業化辦公室轉讓持有“花牛”商標后，免費向全市誠信合法經營的果品營銷企業、合作社、果農授權使用。同年，“天水花牛蘋果”被國家質監總局認定為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與此同時，“花牛”走出去“亮相”的機會和頻次越來越多，受到的關注也越來越多。
2016年，“花牛”商標被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認定為中國馳名商標;2018年，“天水花牛蘋果”被登記注冊為國家地理標志證明商標……2020年，“花牛”蘋果入圍“2020中國蘋果產業榜樣100品牌”，產品出口至東南亞、俄羅斯、中東等30多個國家和地區。
作為全國26個國家蘋果產業基礎體系實驗站30位蘋果產業基礎體系崗位科學家之一的周曉康，是最愛吃“花牛”蘋果的人。
于他而言，小時候吃蘋果是解饞，工作后吃蘋果是科研。如今，他一年能吃80多個品種的蘋果，光“花牛”就有20多個品種，講起主栽品種俄矮2號、天汪1號、瑪斯特、首紅、阿斯、瓦里等，周曉康如數家珍。
作為潛心土壤研究22年的果樹專家，科研成果帶來的“甜”讓周曉康更加自豪，正是“花牛”的存在，讓他的科研有方向、有分量。
這些年，他們不僅制定了“花牛”蘋果生產技術規程、技術標準，培育了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天汪1號品種，還通過新技術示范推廣，提高了蘋果優質率。
58歲的清水縣金果果品種植農民專業合作社理事長周建國是天水市果園改造提升獎補3年計劃的受益人，自2023年起，他對自己的200畝老果園進行改造提升，目前正在申報智慧果園建設，“一定要打造成天水最漂亮的現代化果園。”周建國笑著說。
“花牛”怎么繼續向前?楊彬說，他們正在以老果園改造、“花牛”蘋果品種保護和培育、職業果農培養、新型果品營銷體系建立、強化延鏈補鏈完善產業體系等一系列工作擴大種植規模。
果園里，已完成果園改造的化百全仍在忙碌，新栽植的果樹還要兩三年才掛果，他的言語里滿是對“花牛”美好前景的期望，也不乏對“花牛”品質口感的擔心，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堅守和努力，讓人們吃到最好的“花牛”。
而這又何嘗不是所有種“花牛”、品“花牛”人的共同心愿呢?（趙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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