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劉鐵男你不知道的那些事
文|蔡方華

原發改委副主任劉鐵男犯受賄罪一案,由廊坊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廊坊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人大代表、新聞媒體記者和社會各界人士共計70余人參加旁聽。圖為劉鐵男被帶上被告席,身著黑色外套。2013年5月14日,劉鐵男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查,并被免去領導職務。2013年8月8日,因嚴重違紀違法被開除黨籍和公職。
2014年9月24日,劉鐵男涉嫌受賄案公審。圖為庭審現場。
2014年9月24日,上午7時,記者在廊坊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法院門口看到,警方在該院門前兩側50米外設有警戒線進行交通管制。上午7時39分押解劉鐵男的車隊駛入廊坊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法院。
2014年9月24日,劉鐵男涉嫌受賄案公審,圖為法院門口大量媒體云集。
首先我得說,這標題真的太八卦了。在寫文章之前,我擬了好幾個標題,都不太滿意。比如,《原諒我一生不羈放縱愛收錢》、《一入能源深似海,從此清廉是路人》、《可憐未老頭先白,忍見庭上淚雙流》,都文藝得讓人發抖,只能放棄。然后,我看到了同事潘洪其的社評標題,《劉鐵男提“反腐建議”不構成立功》,才深刻認識到,樸素就是王道。于是就樸素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劉鐵男在廊坊受審,媒體反應并不熱烈,這與他落馬后的密集報道形成了一定反差。劉鐵男在法庭上的表現也沒有跳出固定模式,缺乏一定的觀賞性。如果一定要找看點的話,我可以推薦兩個:一是劉鐵男出庭時穿戴整齊,不像普通犯罪嫌疑人那樣剃光頭、穿囚服,這是很文明的現象。如果所有嫌疑人出庭時都允許這樣,那就更好了。另一看點是,我認真讀了劉鐵男的最后陳述,發現了多處語句不通的問題。但是沒有秘書幫忙,寫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建議在任的領導干部抽出時間來多讀書、多練文筆,書到用時方恨少呢。
關于劉鐵男的報道已經很多了,還有什么是人們不知道的嗎?看到并不意味著理解,聽說也不一定意味著知道。我們不妨在公開的材料基礎上,對隱含的某些問題做一番簡單的梳理。
劉鐵男為什么“有幸”成為第一個?
十八大以來,有一大批省部級以上高官落馬,但據媒體報道,劉鐵男是第一個。在理科生看來,這實在沒什么稀奇,因為甭管誰是第一個,反正總得有第一個。但把劉鐵男位居第一看成隨機現象,未免低估了本輪反腐的立意和布局。為什么反腐起爆點不是四川也不是山西,偏偏選擇了權力最為集中的發改委?其中必定是有深意的。如果你能耐心讀完這篇文章,或許能夠得出自己的結論。
劉鐵男涉案金額為什么只有三千多萬?
劉案開庭以來,民間輿論反應最強烈的就是涉案金額問題,很多人都不相信這個數字。查閱此前的媒體報道,劉鐵男涉及的腐敗問題有不同版本,金額也不盡相同,但一般認為超過一個億。劉鐵男作為發改委主管能源的副主任,權力之大非常人所能想象,隨便打個招呼就能有千萬進賬。怎么查到最后才“這點錢”呢?原因大概有兩點,一是此前所說的一個多億,可能包含了劉鐵男的妻子和兒子的非法經營所得,這部分依法另案處理,沒有算成劉鐵男受賄。二是民間對于貪官都有某種想象,認為權力越大必定受賄越多,推算起來劉鐵男應該有好幾個億,但這樣的推演未必總是符合事實。其實,劉鐵男無論受賄三千萬還是一個億,對他的量刑大概都在無期到死緩之間,區別并不大。人都抓了,案情基本也公布了,沒有道理再顧及什么“顏面”,實在看不出為他開脫和“減負”的必要,所以我覺得這個數字應該是比較可信的。
羅昌平為什么敢于舉報劉鐵男?
如果讀過羅昌平(微博)的《打鐵記》,應該對其中的一個情節有很深的印象。羅昌平微博舉報劉鐵男的當天晚上,他供職的單位舉辦年會,年會現場,老板之一端著酒杯在人群中穿行,不斷感嘆說,“太大了!這事太大了!”如果了解這家機構的背景,就知道這樣的感嘆究竟有著什么樣的分量。作為記者的羅昌平,究竟是憑借什么扛起“打鐵”的重擔呢?此前曾有傳言,說羅是“受命舉報”,但現在看來并非如此。如果硬要做一個分析,大概可以得出如下幾點結論:一是羅昌平本人的使命感使然,二是十八大之后曾經出現的網絡舉報熱潮起到了推動作用,三是此前的相關報道和渠道消息已經有所鋪墊,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作為一個敏感的新聞人,羅昌平大概比大多數人更早嗅到了特殊氣息,并已經預感到一場反腐風暴即將到來,因而率先做出了“自選動作”。當時他可能并沒有意識到,他不自覺地站在了注定要掀起的大潮的潮頭,劉鐵男也因此被率先“拍岸”。
劉鐵男的“道德敗壞”問題為什么沒有在庭審時提及?
在中紀委的通報中,劉鐵男存在道德敗壞問題。有媒體援引內部文件稱,劉曾包養兩名情婦。庭審中之所以沒有提到情婦問題,主要原因當然是道德問題不在司法審判的范疇之內,其次,有可能劉鐵男和他的情婦之間不存在觸犯刑律的行為。事實上,十八大以來落馬的官員中,道德敗壞乃至生活糜爛者數量不少,民間傳說也甚囂塵上,但官方通告和司法審判中都很少提到“敗壞”的對象。之所以這樣做,應該有多方面的考慮,比如,不想把嚴肅的問題“小報化”,避免讓緋聞沖淡反腐主旋律,對相關者的隱私采取依法保護的態度,對涉案者所在單位的聲譽實行“控損”等。當然,這也帶來了一定的負面后果,公眾的知情權受限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那些曾以做高官情婦為榮的人,沒有受到足夠嚴厲的道德譴責。
還有,劉鐵男真的加入過什么“西山會”嗎?
丹•布朗在他的小說中寫到過一個名叫“郇山隱修會”的神秘組織,據說達芬奇、牛頓、雨果都曾是其成員。還有不少陰謀論著作都提到過美國的“骷髏會”,宣稱那是超越總統權力的真正統治者。現實中真有類似的機構嗎?羅昌平在《打鐵記》中提到,劉鐵男的妻子人脈廣泛,曾幫助其丈夫獲得進入“西山會”高官圈子的門票。據他說,“西山會”的圈子由山西籍高官組成,同樣身為山西籍的商人丁書苗曾是埋單者之一。但是,在劉鐵男落馬后的大量報道中,卻鮮有提及“西山會”的,個中原因當然不難理解。如果“西山會”確實存在,身為山西籍的劉鐵男也的確曾經入圍,那么,劉鐵男的率先落馬、以及后來發生在山西的官場地震也就獲得了某種解釋。甚至,劉鐵男在國慶長假前夕被送上法庭,也帶有一絲神秘的意味。
都說貪官愛演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從人性的角度,我反對把貪官在法庭上流淚懺悔一律看成演戲。普通人很難想象,一夜之間從高官變成階下囚,會經歷怎樣巨大的精神打擊,會承受怎樣嚴厲的內心拷問。即便他們曾經是金雞獎得主,當他們終于站上被告席的時候,是不是真的還有心情演戲,也是個疑問。所以,我傾向于認為,劉鐵男在法庭上的自我質問,相當程度上是真誠的,盡管這對量刑基本沒有意義。
前幾天,有一則新聞提到原茂名市委書記羅蔭國在監獄里的生活,說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往小燈泡里裝燈絲,一天能裝4000個。真能裝。他還說:“稍有不慎,燈絲就會扎進手里,很疼。”在電視上,羅蔭國笑得很健康,聊得很真誠。原來,貪官也有洗盡鉛華的時候,這是我過去所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