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蘭州地處北緯黃金之段,堪稱中國的幾何中心。可以說金城蘭州既是奇跡又是神話。黃河大力一揮,在蜿蜒崎嶇的崇山峻嶺之間,為蘭州開拓出一片平坦而碩大的地盤。
記得第一次到蘭州是2002年仲夏,我站在市中心一座大樓的最高處,放眼望去,黎明的蘭州還在長眠,黃河自西向東流過。而南山上樹木郁郁蔥蔥,鳥鳴啾啾,花香四散。黃昏,幾個朋友沿山路而上,依稀可見雜花生樹,墓碑座座。偶爾也有人攜妻扶幼,儼然一派白發垂髫并怡然自樂的景象。蘭州,在我的印象中是一座唯美的城市。對于蘭州的唯美,我有時甚至驚訝得說不說一句話來。
在我所短暫地呆過的城市中,蘭州一直以來都是我想客居的城市。在我的青年時代,蘭州我僅去過兩次。一次是在遙遠的4年前,我去蘭州看黃河,而另外一次,則是去年5月份。兩次呆在蘭州的總時間加起來不足一月之長,然而,一個在我記憶里短暫停留過的城市,回想起來卻有幾許懷念、幾許悵然。
以前上蘭州的情景,在我近年來四處漂泊的印象中逐漸模糊了起來。這次去蘭州,在定蘭高速的大巴車里,我的大姆指在手機鍵盤上游走翻飛,給蘭州的朋友發短信。那天,我清楚地記得是5月10日,在廣袤的西部大地上,一場雨把整片干旱的土地澆灌得黝黑發亮。在半睡半醒之中,我看見都市的身影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起來,方知車已進蘭州市區,即將到達汽車東站。在趕往安寧區的出租車上,我收到兩條手機短信,一條是散文作家習習發來的,“中民,真不巧,這些日子生病,來日再見”,而另一條是飛天雜志社的馬青山先生發來的,“中民,歡迎來蘭,晚上聯系”。
晚上,我住在西北師范大學漆子揚先生的教師宿舍,隨意翻著漆先生的書籍。這時,張筱先生發來短信問我在何處,回電話過去,他正好有空。于是,我約他到西北師范大學喝酒。一杯茶的功夫,張先生已到。記得那天晚上,我和張先生都喝了很多。雖說我和張先生彼此在網絡上哥們好,哥們好的,還是第一次見面呢。張筱就是張筱,夠牛的一個散文詩作家。在見到他之前,我就知道他這一生多磨難。起初,張先生在家鄉隴南的一個小鎮干醫務,做行政。后來,又跑到企業當廠長,接著進行思想流放和南漂,最后客居省城,在一家知名廣告公司做男派“白骨精”。這人及其厚道,最近又出版散文隨筆集《青春行旅》。我常戲言他是一介落魄書生,好在有貴人吉相,每每出書必有人贊助。嗚呼,好一個瘦不拉稀的白面書生。酒過三巡,張筱逃了。不把張筱這人放翻,我勢不罷休,于是約定明晚再喝,不見不散。張筱走了,我似乎失落起來,好在留下新作一本,狂翻幾頁,酣然入睡。
次日,我又想起去看黃河,好在離西北師大不遠的地方一抬頭就是黃河。我和文友丁強沿黃河風景線步行而下。黃河就在眼前,繼續朝前走,我忽然有想坐羊皮筏子的沖動。很遺憾隨著交通的發達,羊皮筏子逐漸淡出了我們的視線,僅有的,也是作為旅游而已并不承載交通運輸的使命。滔滔的黃河橫吞險隘,盤山束峽而來。皆然一幅“高峽出平湖,喜夜珠璀璨”的跡象。黃河水滿目的渾濁,如同北方漢子的眼神,我極力搜尋多年前第一次看見黃河的激動。不知道那種激動的流淚的熱情跑哪去了。黃河醒來了,采沙船也工作了,幾只水鳥從黃河上空飛過,風中的蘆葦顫栗了起來。太陽也露出了半邊臉,蘭州的早晨真好,住在黃河邊的人真幸福。太陽灑在河面上,黃河真黃,黃得如同鍍上了金子,那日夜兼程的黃河,寬闊的河面很平靜,一群自由的水鳥一個俯沖,在河面上來個蜻蜓點水,再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已到了河中央的那座孤島上。雖說我寓居在長江邊上,卻很少像今天看黃河一般看清楚早晨的長江身影。沿岸而下,我的眼前是來來往往的晨練者,偶爾也有人拉著二胡,打鑼敲鼓,吼著秦腔。
這時,我接到了從天水來陪父親醫病的丁勝兄弟。這家伙不僅文筆好,還是位戀愛高手。現在想起此君給我策劃的玫瑰事件,難免有點好笑,于是取雅號一個,美其名曰,半月談先生。未及多談,于是驅車前往甘肅中醫科學院拜訪鄉賢裴正學先生。裴正學先生乃武山洛門人氏,膝下三子女,皆成大器,小女裴新華已成為央視天氣預報名嘴,這是家鄉人所自豪的。裴老不僅是我國著名的中西醫結合專家,還是一位成績斐然的詩人作家。這些年來,裴老醫學專著頗豐,正式出版學術作品十余部,醫學成果享譽業界,在文學創作上,筆耕不輟,在地域文學蕭條的大背景下出版了小說散文集《大風曲》。裴老雖年過古稀,卻對文學創作極其虔誠、勤奮,為人真誠、厚道。在蘭州僅有一面之緣的交往中,直覺告訴我,裴老是一位治學嚴謹、飽讀詩書、慈愛仁厚的師長。
見到裴老,是在一個陽光正在睡覺的晌午,裴老正在辦公室給研究生修改論文。因我這個不速之客的造訪,裴老居然在百忙之中擠出一個下午的時光接見我和丁勝兄弟。對我這個小老鄉來說,真是受寵若驚。我們一行搭裴老專車去了黃河邊,車過濱河路,我不禁想起了裴老的散文《晨練》,談到裴正學先生的創作,他慈父般地告訴我們。“要做學問,先學會做人”,如果一個人連人都做不好,那如何能干大事業,做學問如此,創作亦如此。透過車窗,我遠遠地看見甘肅人民出版社大樓,這里有著名的《讀者》雜志編輯部,我不禁肅然起敬。
車子很快到了聞名天下的蘭州水車園,裴老面色紅潤、箭步如飛,顯得格外精神,和我們談人才,談社會,談人生、談創作,為蘭州春暖乍寒,柳枝婆娑,樓房猛長的五月天增加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裴老像個職業的導游,推薦了黃河之母、銀灘大橋等特色風景點參觀留影,說起“黃河母親”藝術雕塑,裴老告訴我他每天早晨都在這一帶跑步,這讓我一下明白了他鶴發童顏、老當益壯的秘訣。
沿黃河風景線而上,黃河歷經九曲十八彎,一瀉穿城而過。望母親河天上來云中去,聽絲路飛仙灑花雨。你的感想如何呢。漣搖的塔影,峰挽的濤聲,還有那壺口的飛虹,龍門的激浪,都會激發文人學者的靈感,難怪蘭州近年來出了陽彪、人鄰、沙戈、習習、馮玉雷、張爾雅、史生榮等在國內文壇上響當當的詩人和作家呢?我想,這大概和蘭州盛產的美女和絕佳的山水風物關聯極大。
臨近下午,參觀完銀灘大橋,天空細雨也飛了起來。裴老提議去馬大胡子吃羊肉,此時,漆子揚老師趕到,裴老的理由是為我接風,我卻盛情難卻。席間,裴老說“在座的可以說都是家鄉的青年才俊,漆子揚、聶中民、丁強、丁勝。以后以子揚為代表的故園才俊一定要為我們武山、為我們天水的文化文學事業多做事情,多作貢獻”。這就是裴老,一位鄉賢的拳拳赤子之心。
餐畢人散,我穿行在蘭州的身體中,寬闊豪邁的街道兩邊是密密麻麻的腳印,而梧桐樹下斑斑駁駁的陽光里時常有蹬三輪的師傅在招攬生意,這個時候,你會油然滋生出某種離奇、怪誕的感覺。面對蘭州,我唯一能做的也不過寫幾個文字。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迎面走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車輛、那么多的建筑、還有夜晚輝煌的燈火。
離開蘭州的那天,從余秋雨光顧過的馬有布牛肉面館出來,我走過一截長長的天水路。這時,街頭的愛情故事出現了,一個英俊的小伙子,戴眼鏡,估計是學生。給一位漂亮的女孩子送玫瑰花,那女孩子不要,那男的就跪地求情了。此刻,正好有一個賣葫蘆絲和笛子的人走了過來,吹著《愛你一萬年》等情歌。在五月的陽光下,大街上人來車往,女孩子扶起了男大學生,就是不要花。在僵持的過程中賣笛子的人吹著《最浪漫的事》,結果幾個行人也唱了起來,后來他們抱在一起了。(聶中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