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熊傷人的地方
一頭成年狗熊明目張膽地竄至上萬人居住的村莊連傷兩人。
事發后，狗熊傷人事件在周圍村落已家喻戶曉，人、獸如何和平相處再次成為人們議論的焦點——
狗熊進村連傷兩人
10月12日，小雨激起的雨霧籠罩著山村。這里是天水市秦州區天水鎮天水村。
柴艷艷靜靜地躺在熱炕上，失神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藥液一滴滴流進自己體內。近一周以來，她神情恍恍惚惚，身處夢境的感覺如影隨形。看著妻子因傷口疼痛痛苦不堪的樣子，一旁的丈夫眉頭皺得愈發緊了。
回想起事發當初的一幕，柴艷艷仍不免心有余悸。
“那天下午4時多，我上街轉了一會兒后，剛走進離家不到10米的巷子中間，忽然聽到鄰居張玄龍家呼天喊地的聲音，沒容我細想，只見一頭長一米七八左右，高齊人腰部的動物從他家向我慢慢跑了過來，我當時嚇壞了，情急之下只好背靠在墻上，誰知它并沒有在我身邊過去的意思，反而迅速向我撲來，緊接著我被嚇暈什么也不知道了。幾分鐘后，當我醒來時，右腿褲被血染遍了，看著我在地上疼得打滾，鄰居趕緊打電話叫車，在被送往醫院時，我才知道張玄龍也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慘禍瞬間從天而降，在揚州打工的丈夫得知妻子被狗熊咬傷的消息后，難以置信。
柴艷艷的丈夫說：“當時，她擔心我聽后慌亂出事，只騙我說被狗咬了。”
與柴艷艷家僅幾步之遙的張玄龍，被狗熊傷得慘不忍睹。
張父說起兒子慘遭不幸的一刻，頃刻間老淚縱橫，哽咽難語。
“我的兒子愛養鴿子。那天下午，我發現墻頭不明原因出現一個大豁口，磚塊撒落一地，以為院里進賊了，就吆喝兒子去看看鴿子在不在，發現什么東西都沒有少，兒子便出門去抱柴禾，沒想到好端端一個人，這一去就不成樣子了！”說到這兒，老人抑制不住悲傷嚎啕大哭。
原來，當他聽到兒子的慘叫聲后，爬上墻頭向外一看，只見一頭狗熊正騎在兒子身上，兒子的臉部已血肉模糊，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面頰上兩塊顴骨也被狗熊活生生抓了下來。
記者了解到，這個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農家，父母有病幾乎喪失勞動力，28歲的張玄龍在遭遇橫禍前，是家里的頂梁柱。
事發后，一傳十，十傳百，狗熊進村傷人的消息不脛而走，村民們放下手中的活開始迅速向事發地集結。與此同時，該村村委會第一時間將這一事件向鎮上緊急匯報。在等候指示的過程中，上千名村民自發加入到這場橫禍突降的援救當中，有人打電話報警、有人幫忙抬傷者，在各路口，一些村民還設立了警戒線，一切都顯得緊張有序。
一個小時后，2名傷者被緊急送往天水市第一人民醫院搶救。當晚9時許，受傷危重的張玄龍被連夜轉往西安西京醫院。
生擒無望擊斃狗熊
記者了解到，送走2名傷員之后，時針已指向晚上6時多，距離事發時間兩個多小時。但傳出的一條消息讓村民再次深感不安。
原來，“狗熊咬傷人后，沒有朝山梁上跑去，又竄至村民柴有弟家的柴房內，如果處置不當，很有可能再次傷人，情況萬分危急。”一名村民說。
記者了解到，該村是秦州區16個鄉鎮中人口最多的村，常住人口有1萬余人，而狗熊藏身的地方及其周圍，正是該村人口最為密集的地方。“野生動物毫無疑問要保護，但村民的安危同樣是比天大的事。”有村民這樣認為。
正在此時，接到報案的森林公安、公安民警、消防官兵以及野生動物保護站的工作人員也先后到達現場。毫無疑問，在場的當地政府領導與所有參與救援的人員都希望，如能采取有效手段將其生擒后拉至林區放其回“家”，最為妥當。但是，面對一頭200余斤重的成年熊，靠普通人力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一時間，對狗熊如何處置成了當時最棘手的問題。
“將附近群眾安全疏散后，在確保救援和處置人員安全的前提下，給熊讓出條道，讓它回‘家’。”有人當場提議。
話音一落，立刻有人站出來表示強烈反對：“我們村周圍村連村，總不能從我們的地界把它趕到鄰村的地界，就撒手不管吧，如果鄰村再有人受傷我們心里就能安生？”
思前想后，這種想法的確行不通，又有人說：“用麻醉槍將其麻醉后，再想辦法送走，如何？”這條貌似穩妥的辦法，還是被當即否定了。原因是，狗熊目前所處位置地形復雜，在不清楚它的準確方位及其重量的情況下，用藥的劑量如何掌握？
大約晚9時許，天水村村委會的請示報告經鎮政府上報秦州區政府，該報告主要內容是：由于狗熊所處的位置復雜，人在外面觀察不到，怕狗熊二次傷人，請求將其擊傷。
此時，圍堵的上千村民仍沒有撤回的意思，在沒有看到安全隱患成功解除之前，他們誰也無法去安心睡覺。
最終，村委會的報告被采納。時間不長，由上級部門調遣的30名武警星夜趕到。
然而，就在武警爬上墻頭，一遍遍努力搜尋狗熊的蹤跡時，狗熊似乎失蹤了，一點動靜也沒有。一個多小時的搜尋與等待，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心急如焚。最后，在迫于無奈之下，為了朝里面一窺究竟，爬在墻頭上的人將狗熊藏身的柴房的屋頂掀開一個口子，就在此時，在里面一直不吭不哈的狗熊從黑暗中一躍而起，以閃電般的速度向武警撲去。情況危急之下，武警扣動扳機，狗熊被擊傷致死。
此時已是次日凌晨2時30分許，經過10個小時的周旋，一場人熊大戰就此結束。
27村村民愛心保住一條命
“肇事者”雖被處置，但給張玄龍一家帶來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10月6日一早，在西京醫院急救的張玄龍傷情危重，一夜間產生的巨額醫療費讓這個本就拮據的家庭陷入困境。
“狗熊無情，人要有情！”一名村民發自肺腑的話語令人感動。
村民們得知張玄龍急等救命錢的消息后，一幕幕感人的場景在天水村迅速出現。在村委會的組織下，僅僅兩天時間，全村1008戶村民幾乎家家捐了款，總捐款額為14000余元。
據介紹，這是該村在“5·12”地震后，場面最為感人的一場募捐。“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啊！”不少村民深有感觸地說。
據村民介紹，天水鎮包括天水村在內共有27個自然村，在天水村大規模給傷者捐款的同時，其它26個村的捐款也同期展開。截至12日，天水鎮政府工作人員與全鎮27個村村民共同自發向張玄龍捐款6萬余元。
“我娃的命是全鎮人救的啊！”張玄龍的父親面對這些平日相處的鄰里親朋和村民所表達的一份濃濃愛心時，禁不住百感交集。
然而，就傷者傷情而論，這筆錢用于支付醫療費還遠遠不夠。據張父介紹，截至10月12日，整整一周時間已給醫院打款15萬元，這筆款中除了6萬余元捐款外，其它近10萬元全是籌借的，即使如此，這筆錢馬上就要花完了。“全鎮人伸援手把兒子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可日后還需至少20萬元的治療費，憑我一個病怏怏的老頭子如何去籌呢？”一想起兒子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張父的心撕裂般的疼痛。
狗熊出沒百年不遇
采訪過程中記者發現，張玄龍與柴艷艷兩家均與南部山梁僅隔幾塊玉米地，在如此非林區地帶有狗熊出沒實屬罕見。
據一名村民講，林區地帶距離天水村至少五六十里路，而且這個區域內村村相連，人口稠密。以往，不要說狗熊，就是野豬也沒有發現過，這頭狗熊從哪里來，又要往哪里去，成為村民至今難解的一個謎團。
張玄龍的父親說：“我活了60多歲，還是小的時候跟老人去林里拉柴禾時見過一次狗熊。” 據多數村民回憶，狗熊進村在天水村近百年歷史上聞所未聞。
“此次傷人的是頭成年公熊。有一種傳說，公熊如果失蹤后，母熊會順著氣味一路找來，雖說這種說法沒有確鑿證據，但也不可完全不信。”一名村民接受記者采訪時很是擔憂。
對于狗熊此次突然出沒傷人的事，不少村民認為，隨著退耕還林面積的增加，生態環境的逐步好轉，給野生動物的繁殖提供了天然屏障，久而久之，在非林區地帶有野生動物出現既是偶然，也是必然。暫且不論公熊失蹤后母熊會不會找來，就現在為此付出的沉重代價而言，今后也要提高防范意識了！
據了解，事發后，村上廣播循環播放了在保護野生動物的前提下，村民應如何提高自身保護意識的法規常識，以防患于未然。但是，村民仍然疑惑甚至擔憂：當遭到野生動物攻擊時，該不該傷害或者射殺受保護的動物？
人獸和平相處治標更要治本
其實，野生動物傷人事件在當地絕非首起。
早在2006年9月23日上午10時許，一頭野豬公然竄進秦州區汪川鎮西山堡村，連傷10人。除此之外，毀壞莊稼、與人爭食現象更是屢見不鮮，由此一來，在這場生存空間之爭中，受傷害的農民普遍認為，保護野生動物是好事，但也應該考慮農民的利益，現在野生動物和人搶飯吃，給農民造成的損失，政府應該給予一定的補償。
記者在林業部門采訪時了解到，今年11月1日，《甘肅省陸生野生保護動物造成人身傷害和財產損失補償辦法》將正式實施。這部地方法規的出臺將在一定程度上解決農民莊稼屢遭動物踐踏損害后迫切需要解決的損失補償問題。
對此，天水市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學者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動物傷人，政府埋單的這種補償損失辦法，雖然對于受害人來說是一種有效途徑，但這種辦法并沒有從根子上解決問題。如何從根本上解決野生動物與村民之間的頻繁沖突，才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大難題。比如，靠近林區生活的村民，與其一年到頭種的糧食成為動物的美餐后，我們再估算補償，倒不如將他們生態移民后，政府再出資幫助生態保護區周邊的群眾退耕還林、退牧還草，重建保護區與村落之間原有的生態屏障。這樣一來，人與動物都有了自己的棲身之所，何樂而不為？”
■ 文/圖 本報記者 王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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