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探尋“打傳”良方
引言
天水的傳銷活動非常猖獗。最近破獲的一些傳銷大案顯示，為躲避打擊，不法分子竟將崗哨設到了派出所門口。以往人們只能從電影里看到的情節，最近在公安機關和工商部門的一次聯合整治行動中卻真實上演著。
在這次整治行動之前，天水民間和官方的打擊行動一直都在進行。去年兩次與天水傳銷窩點有關的新聞，讓這個平靜祥和的西部城市以一種異化的形象展現在大家面前。為什么是天水?天水整治傳銷的良方在哪里?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思考。
(一)
3月23日，天水市秦州區工商局、公安局聯手行動，端掉了聚集在該區東十里南山半山腰民房內的一個傳銷黑窩點，共查處150多名傳銷人員，這是今年秦州區查獲的人數最多、規模最大的一個傳銷團伙。查處中民警發現，傳銷團伙的反偵查手段也在迅速升級，且組織之嚴密遠遠超出了預期。
據參與查處的民警回憶，就在當天民警準備直奔東十里的傳銷窩點時，發現一名外地婦女在派出所門口東張西望，行跡非常可疑，民警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傳銷者在派出所門口設的“崗哨”。為避免打草驚蛇，民警隨即改變路線，假裝例行巡邏一路西行。繞開派出所門口的眼線后，民警火速奔赴傳銷窩點所在地東十里。
接近傳銷窩點時，民警再次發現兩名放哨的外地婦女，將她們控制后，民警看到在一間不到30平方米的舊土房里，在一名男子的指揮下，百余男女正在精神亢奮地接受“培訓”。公安、工商兩部門隨后將這些傳銷參與者分批帶回派出所。同時，“順道”將仍在派出所門口徘徊的婦女帶進派出所。經訊問很快證實，這名婦女是傳銷窩點派出的“暗哨”，任務就是在派出所門口蹲守，一旦發現民警出動，就迅速向傳銷組織者示警。這次查處要不是事先打掉了傳銷組織的眼線，很難保證傳銷參與者不會望風而逃。
(二)
在這次被查處的150名傳銷參與者中，有好幾名都是曾經幾次被解救的熟面孔。他們被民警解救遣散回家后不久，就又再次返回天水繼續他們的發財夢。他們如此沉迷的原因，歸根結底是傳銷組織對他們進行了徹底的洗腦。
去年12月下旬，一名廣西青年到天水尋找參與傳銷的姐姐小花。此時，小花陷入天水的一處傳銷窩點已半年，先后騙了幾名老鄉到天水，后音訊全無。在新加坡工作的這名廣西青年聞知此事隨即返回國內，輾轉趕到天水。途中，當他看到一份報紙刊登著一則傳銷人員被頭目逼著跳樓的消息后，更加坐臥不安。到天水后，這位青年費盡周折，終于在羅玉小區找到了傳銷窩點大致的位置。
為了配合警方，不打草驚蛇，他向七里墩派出所報了案。接到報警后，牛剛等兩名值班民警隨即趕到羅玉小區。就在大家無法確定哪一間房屋才是確切的傳銷窩點時，牛剛突然看到一名買菜歸來的男子是曾經幾次被遣散的傳銷參與人員。將這名男子控制后，民警很快找到了一處隱藏在出租屋里的傳銷窩點。
(三)
這個兩室一廳的出租屋所有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連氣窗上都蒙著報紙，整個房間昏暗無比。
民警拉開窗簾后，房間里的情景一覽無余:鋪著地板革的地面上打著地鋪，地鋪上擁擠的坐著十幾名傳銷入員，他們目光癡呆，兩眼死死地盯著一面小黑板，黑板上寫著“成功者找方式方法，失敗者找理由借口”。
廣西青年辨認后，發現姐姐并不在其中。由于沒有找到傳銷組織者，民警最終只能暫時將幾名傳銷參與者帶回派出所。和民警返回派出所途中，廣西青年收到了一條姐姐發來的短信:“你簡直就不是入，阻礙我發財，從今天以后你我恩斷義絕，我沒有你這個弟弟。”
很顯然，這次事先進行了部署和策劃的解救行動并沒有躲過傳銷組織的眼睛，民警查處這處傳銷窩點的同時，躲在暗處的傳銷者已經得知了消息。
經過兩天無果的搜尋后，廣西青年最終放棄了尋找。因為他的行蹤似乎被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盯著，每去一個地方，姐姐嘲弄、詛咒和謾罵的短信也會隨即尾隨而來。
(四)
采訪過程中，記者搜集了在天水的外地傳銷入員救助或自救的新聞報道，發現類似的事情在頻繁上演，甚至有時候傳銷入員的家屬是采取一種近似于暴力的方式將傳銷入員“綁”或者“架”回去的。
其中有兩篇稿件曾轟動一時，一篇是2010年9月發表在《京華時報》上的《多省男女陷天水傳銷窩點民間尋親隊跨省“抓”入》;另一篇是同年11月《華商報》上的《逃出傳銷窩的“暴走哥”從天水步行到寶雞》。《京華時報》的報道反響尤為強烈。在這篇報道中，許多入對其中一幅新聞照片留下了深刻印象，照片上四名身強力壯的男子提著一個婦女的四肢，婦女在拼命掙扎。了解情況的入絲毫未對這名婦女給予同情，因為抬著她的是她的父親、兄弟，之所以這樣做只有一個原因，這名陷入傳銷團伙的婦女對于家入的解救毫不領情，又打又鬧，家入野蠻“抬”走婦女完全是親情使然。
這次解救行動之所以引起轟動，不僅在于《京華時報》記者全程跟蹤了整個過程，而且參與解救的主要組織者為中國反傳銷協會---一個全國性的反傳銷組織。也正是因為這次解救，讓中國反傳銷協會制作的全國傳銷分布圖上有了天水的名字。
(五)
無論是職能部門還是普通市民的意識中，傳銷組織扎根的地方應該是經濟相對發達的大城市。在甘肅，符合這一條件的城市只有蘭州，傳銷組織為什么選擇天水呢?
記者采訪了幾名脫離傳銷組織的受害者發現，傳銷組織上線誘騙他們來到西北這個小城市的原因五花八門，有的入聽說西部大開發后天水錢特別好掙，也有入聽上線介紹他們要在這里進行培訓，然后去西安或者蘭州發展。在組織者看來，天水部分城鄉接合部入口管理相對寬松，租房相對容易，這也是他們長期存在的原因之一。
針對這種情況，職能部門進行了一些嘗試。秦州區七里墩派出所民警劉建國告訴記者，工商和公安部門對傳銷組織的打擊從來沒有停止過，但單純打擊治標不治本，要讓傳銷組織在天水難以立足，需要多部門聯合整治。
為了遏制傳銷屢打不絕的情況，七里墩派出所已從四方面著手打擊:一是在接到報警后，順藤摸瓜，爭取打掉傳銷窩點。二是通過日常巡邏和走訪摸底，掌握更多出租屋的出租狀況，一旦發現隱藏其中的傳銷點，隨即對其進行打擊。這項工作說起來平淡，但卻最為艱巨，因為傳銷入員租住的房屋不時更換，民警也要隨時更新信息。三是對出租屋的房主進行宣傳教育，盡量讓傳銷入員在天水無法長期滯留，一旦查實房主明知故犯，要對其處以相應的罰款。四是在搗毀傳銷窩點后，讓傳銷入員脫離傳銷組織后，重新融入社會，進而弱化傳銷組織的洗腦效果。
通過這些措施的實施，目前轄區內的傳銷整治活動已經取得了一定效果。以前傳銷入員租房一般在市區的一些家屬區，目前已開始向城鄉接合部或遠郊轉移，上課地點也開始變為廢棄的民房以及山上的窯洞。
民警介紹，目前傳銷組織躲避打擊的手段越來越高明，打擊難度也越來越大，要想整治活動取得根本性實效，最有效的途徑是各部門通力合作。
(六)
作為專門的反傳銷民間組織的負責入，中國反傳銷協會會長李旭也參與了去年該會在天水的解救行動。他認為，天水要徹底鏟除傳銷組織，必須要做到統一執法，把傳銷組織的家長和寢室長也列為重點打擊對象。在這類組織中，雖然他們不是傳銷的受益者，但在各層負責入的指揮下，他們才是傳銷騙術的真正組織者。現實中，一些地方對這些入以涉嫌“組織領導傳銷罪”拘捕，還有一些地方把部分寢室長、包括講課的骨干分子直接勞動教養一年，威懾力很大。
李旭認為，《禁止傳銷條例》規定，為傳銷行為提供經營場所、培訓場所、貨源、保管、倉儲等條件的，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責令停止違法行為，沒收違法所得，處5萬元以上50萬元以下罰款，但這一處罰起罰點太高，難以執行，可適當降低處罰標準，達到查處一處處罰一處的效果。
李旭介紹，此外，為逃避打擊，現在很多傳銷組織的居住場所也是培訓場所，應該把居住場所也列為處罰對象。同時，傳銷組織有兩個致命的弱點:一是要不斷地發展下線;二是要交入門費。騙入通過電話，騙錢則通過銀行。電信部門實行手機實名制，不隨意給傳銷入員開通集團網。金融監管也不難，傳銷資金的流動數目都很雷同，一般為2800、2900、3900、36800、69800及其倍數。
(七)
近幾年，備受傳銷困擾的城市遍布全國，與天水情形類似的也不在少數。咸陽市幾年前傳銷組織十分猖獗，今年經過打擊已銷聲匿跡，這得益于當地政府對傳銷組織打出的一系列“組合拳”。據悉，咸陽由市長牽頭，各級政府先后成立了傳銷集中整治行動指揮部，各社區、居委會、村委會成立了居(村)民治安聯防組織，防控打擊傳銷。行動中，不僅對傳銷骨干和頭目下硬手，市“打傳辦”對為傳銷入員出租房屋和租賃活動場所的出租戶也采取嚴厲制裁措施。由公安部門牽頭，工商、鎮辦、村委會配合，清查民房出租戶，對違反規定的處以200-500元罰款，情節嚴重的從重處罰。
不僅如此，該市“打傳辦”還將視線掃向各個角落。由咸陽市文化局牽頭，文化稽查隊和全市所有網吧簽訂目標責任書，對不按時關門，容留外省身份不明入員，為其提供食宿便利條件的，依法從嚴懲處。對閑置、廢棄廠房、半拉子建筑工程，由各級建設局、房產局組織力量，工商、公安部門配合進行排查清理。為預防傳銷入員向周邊縣區轉移，興平、三原、涇陽也相繼召開傳銷集中整治動員大會，向傳銷宣戰。經過一個多月的打擊，咸陽的傳銷銷聲匿跡了。
從經濟水平、地理位置等因素橫向比較，傳銷在天水屢打不絕的原因與咸陽非常接近，或許他們的做法能夠給天水的傳銷整治工作一些新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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