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積煙雨
是飛天襟袖間抖落的花瓣,還是菩薩衣裙上揚起的輕云,抑或,是一個個眼睛般深邃的洞窟走過千年的風塵,扯一條林海的綠韻,半掩絕倫的秀色。
就那么壁立而起,遺世獨立,像傲岸的丈夫,更像多情的少女,讓那么多艷羨的目光穿過煙雨,穿過歲月的柵欄,只以激動的心跳,成為洞窟,成為小隴山空谷的絕響。
而煙雨,是煙嗎?是雨嗎?不,分明是一條柔軟的江南輕紗,圍住少女如玉的頸項,美麗的結或左,或右,或輕系胸前,在現實和虛無的裂隙里,詮釋著似有似無,似無似有,明明滅滅的佛法境界。一道煙雨,一道輕紗,一道迷人的景致。
就這么飄逸著,就這么牽動著崇敬的目光,像花雨,像祥云,像一種境界,還未走進洞窟,還未和風韻千載的神奇做近距離的對話,麥積山,就以一道煙雨,讓人沉迷。
一道煙雨,一道驚世之奇。
東方微笑
笑了千年,唇角微微翹了千年,還要這樣永遠地笑下去,翹下去嗎?
東方微笑,多么神奇的東方微笑啊。你站在千佛窟,站在佛的身旁,站在莊嚴神圣得連空氣幾乎凝滯的洞窟里,卻以絕對天真而世俗的微笑,將一個少年心底的快樂寫在臉上,那么純真,那么自然,甚至,還有幾分孩童的頑皮,讓幽暗的洞窟因你而陽光燦爛。
微笑,這東方風韻獨具的微笑,沒有蒙娜麗莎臉上的神秘和陰冷,沒有一絲人工雕琢的虛假,就這樣風情別致地躋身于佛光普照的洞窟,只以陽光般的微笑,穿越歲月,為藝術生命的神奇注目。
不愿去猜想為何微笑,更不愿考證微笑的本意。就這么平靜地站著,就像用慈愛之心打量一個孩童天真的微笑,讓東方藝術在永恒的涅槃里,為存在的真實而感動?嘈慕洜I的肅穆和莊嚴在這微微上翹的唇角上土崩瓦解,只以人的存在宣告,真正能夠超越時空永恒的,不是佛,不是神,而是大寫的人。
寂陵
有這樣如眼睛般深邃而黑亮的陵寢嗎?寂陵,你寂寂于小隴山的萬頃林海中,真能這樣寂下去,寂然于一種命運的無奈和蒼涼嗎?
一個王朝,一個王朝的愛恨情仇和無可奈何濃縮成一個洞窟,一個貴為皇后的古代女子為風雨飄搖的帝王清淚落發守護。青絲化為縹緲的麥積煙云,淚水從檐頭滴落,滴成北方的紅豆,讓冰冷的相思在北方的暮秋里成為子規啼血的哀鳴。
特殊的命運,特殊的洞窟。這個本該屬于神話,屬于作家肆意演繹的洞窟,千百年來就這樣成為麥積山石窟一景,成為一個命運的縮影,在將美充分展示的同時,也在展示出歷史巖石般的沉重。
和親成為歷史一景。我不知道一個王朝將自己的幸福和安寧賭在一個女子孱弱肩頭時的心情,也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女子以殉道的堅貞在歷史的腥膻里走向無奈和宿命。站在寂陵,站在一個普通的洞窟前,被山巖撞碎的風一次次慘叫著灌進我的耳朵,恍惚之中,寂陵成為眼睛,眼睛里,一滴清淚,穿越歲月,凄艷而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