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建豐(1673~1748年),字文在,一字子文,號渭川,別號介亭,晚年自稱朱圉(yǔ)山人,伏羌(今甘肅天水甘谷縣)縣人。
鞏建豐幼年喪父,聰明懂事,事母至孝,清貧的生活和書香門第的熏陶,造就了他誠實謙遜、禮讓恭行的品格和勤奮刻苦、好學不倦的韌勁。他才思敏捷,志向遠大。從小就誦讀《四子書》和《綱鑒捷錄》等書,7歲能詩能文。人學后更加勤奮自勵,刻苦學習。21歲入縣學補為增廣生員,之后多次參加鄉(xiāng)試不第,但不因此氣餒,一邊繼續(xù)發(fā)憤讀書,一邊在城內柳湖之濱開館收徒講學,邑人爭相前來受業(yè)。
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雖非“大比之年”,但適逢康熙帝60大壽,故特設“萬歲恩科”開科取士。年屆40的鞏建豐遂赴西安參加鄉(xiāng)試,主考官余長策、副主考官李士瑜和熊學烈等在批閱其卷時,交相語曰“此卷有儒者風度”,結果中舉。同年又赴北京參加會試和殿試,兩試皆捷,賜進士出身,授翰林院庶吉士,散館后授翰林院檢討,充國史館纂修。
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鞏建豐因母親病逝歸里守制。三年服闕后,復入國史館供職?滴跷迨拍旮樱1720年)順天鄉(xiāng)試和康熙六十年辛丑(1721年)會試,皆任同考官。公元1723年,清世宗即位,改元雍正。他任日講起居注官,遂得常伴雍正左右。他常挾一匣于肩輿中,朝暮相隨雍正,“其所記錄,雖子弟門生,亦秘不以示”。雍正對他的為人和文才頗為賞識,“每蒙差使,賜御物累累”。一次,他與雍正講論《大學》中的章句,雍正十分滿意,“動容聽之”,當即賜給貂皮、茶葉和筆墨等物。
雍正二年(1724年),他奉命出任四川鄉(xiāng)試主考官。次年重陽節(jié),雍正召集群臣和翰林院諸官,賜宴乾清宮,讓大家仿柏梁體作詩吟和,他以“佳節(jié)云日換軒楹”句恭呈御覽,“上為之色”。雍正曾對其近臣說:“鞏某持重老成,爾等講官皆當效法”。由此足見雍正對鞏的信任和器重。不久,升授鞏為詹事府右春坊中允兼翰林院編修。
雍正四年(1726年),鞏建豐被授任為云南省提督學政。云南地處西南邊陲,為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經濟文化較內地落后,他不畏路途險遠、條件惡劣,毅然赴任。臨行時雍正囑其“激濁揚清,維風正谷”,并賜給筆墨各一匣。他到任后,謝絕請托,主試查訪,足跡遍及云南各地。他鼓勵各地興辦學校,選拔品行高尚、學識淵博的人為教習。在科試中他以身作則,嚴格考試制度,整飭士習,革除以往科試中存在的十大弊端,不遺余力地選拔人才。他到任的第2年,親自起草了《滇南課士條約》,規(guī)定了童生必須遵循的品行規(guī)范,要其“敦倫修行,尚志立品,務實力學,尊師擇友!绷η笞龅蕉朔秸,勤學慎思,切忌沾染各種惡習。在任內他先后上疏數折,均被雍正嘉納,雍正還在一折上朱批道:“爾人品端方,朕信得過爾!庇捎谒艹着d利,持衡取士,使云南“文風漸伸”,“習弊杜息”,造就了一批人才。李因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被賜進士出身,歷官資政大夫、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山東學政。鞏建豐病逝后,李悲痛欲絕,特地為其作墓志銘,以表達對先生栽培之恩的感念之情。
鞏建豐在云南還特別注意移風化俗,大力提倡崇尚樸素節(jié)儉之風,反對大肆操辦婚嫁、喪葬的陋習。在主試查訪中,嚴禁童生飲酒,倡導樸素向上風氣。在主試中一旦發(fā)現童生有“稍近華靡,不安樸素者”,總是“嚴加訓誨,委曲開導,務令識撙(zǔn)節(jié)愛養(yǎng)之道”。這些做法在興利除弊、移風化俗過程中無疑起了積極作用。
鞏建豐在云南興學取士和移風化俗的義舉為滇人長期傳頌,“轍跡所至,人爭樂道之!迸c他同年中進士的滇人張漢(官至侍御史)在《介亭鞏先生七十壽序》中云:“先生督學吾滇南,登明選公,人至今傳頌,吾家子弟亦胥被教澤。”雍正七年(1729年),鞏建豐3年任滿后返回北京。離開云南時他作《滇南別意》,表達自己留戀不舍的心情和對云南學子的厚望。詩曰:“三年校士遍諸州,欲別臨歧復逗留。桃李迎風諸庇蔭,鯤鵬擊水待遨游。去思漫看荒郊碣,來慕空傳往日謳。萬里歸途從此去,華山昆海悵悠悠”。滇人亦曰:我鞏大宗師可仰百世,與山水俱長矣。
鞏建豐回京后升為朝議大夫,翰林院侍讀學士,掌管撰著記載之事。同年又授任殿試讀卷官。時康熙朝的文武朝臣多遭貶斥,皇室昆仲慘遭殺戮。他雖幸免厄運,但已無心政治,萌生退意。雍正十年(1732年),他年近花甲,便遂以頭目眩暈為由,多次奏請歸田事親。雍正帝為其灑淚陳情所動,便答應了他的請求。傳說當年雍正設宴餞行時出聯命對,上聯曰:“十口心思,思父思母思妻子”,鞏隨即作下聯對曰:“寸身言謝,謝天謝地謝君王!笨芍^對仗工整,天衣無縫,更得到雍正的贊賞。
鞏建豐回歸故里后的第四年,雍正暴亡,乾隆即位,朝廷曾多次請他回京任職,但均被他謝絕。他在《閑居吟》中云:“一臥隴山甘退老,不妨學作灌園師。”在故里他以教學著書為務,以灌園吟詩為樂,度過了晚年。他曾在縣文廟(原南街小學)建東西兩坊,教授生徒數百人。他還常應邀到秦州書院講學,遠近學者紛紛登門求教,他總是熱忱接待,講史說經,判析義理,終日不知疲倦。對于那些家境貧寒而有才華的學生,在生活上他總能想辦法給予特別關照。由于他知識淵博,教授有方,被遠近學者奉為“關西師表”,其門下出了不少頗有影響的學者。諸如李南暉、胡釴等。
鞏建豐幼懷高尚情操,至老不倦。生平仰慕諸葛亮和范仲淹的為人,常以諸葛亮“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自勉。從入庠登朝到歸田凡30余年,雖目擊聲色貨利、繁華靡麗之物,但他從不為之所動。雖為皇帝近臣,數掌文柄,但從未以帝寵或尺書通朝士故舊。他平生好學,至老仍手不釋倦,即使病臥在床,稍稍輕便整冠坐床,讀書如故。有人勸他稍加歇息時,他總是說:“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彼簧鴷踟S,著有《日省錄》《就正篇》《滇南采風集》《鞏氏家范》《歸田集》《靜虛南北覽勝》和《一軒小草并清呤》等書,后由弟子李南暉整理而成《朱圉山人集》12 卷。另撰有《伏羌縣志》12 卷,因其體例規(guī)范,資料翔實,文筆流暢,為研究甘谷地方史者所推崇,至今有木刻本傳世。
鞏建豐為官多年,對百姓的疾苦頗為了解,并深表同情。他認為士農工商中農民最苦,窮民中孤獨最苦,役民中肩輿最苦。他寫了許多反映人民生活艱辛的詩。在《老農嘆》中寫道:“老農何吁嘆?嘆為難度生!薄傲囊猿滂眨▁iāo )腹,朝夕拌菜羹”。在《乞婦答》中寫道:“雨澇四彌月,糜谷空粃糠。草根與樹皮,食之多腫傷。十村九無煙,道殣遙相望!瓱o奈虎狼役,鞭樸扼其吭。四路如張網,何處喊冤鳴?”在《不寐》中又寫道:“市糧騰貴價難均,眼見饑民顛沛身。一歲疊荒糠作面,十家九空灶生塵。鳩形鵠面尤為鬼,背井離鄉(xiāng)欲乞人。”鑒于百姓的疾苦,他以為做官者應當體恤百姓,禮士愛民,尤當照顧鰥寡孤獨,做到輕徭薄賦,政簡刑平,賞罰分明,寬猛相濟。他在多年的宦海生涯中勤政廉潔,節(jié)儉躬行,體恤民情,以興賢勸善為德。作為一個封建士人,能做到這些也是難能可貴的。
鞏建豐作為隴上一位負有盛名的學者,在多年的教書生涯中,形成了頗為深邃的教育思想,成為留給地方的一份珍貴文化遺產。其教育思想,至今仍有借鑒之處。
首先,他認為師者的首要任務是使受業(yè)者怎樣做人。使其明辨義利,奉法守禮,讀書勵志,以天下為己任,以修身養(yǎng)性為根本。為師者如果只教學生以獲取功名利祿為要,那是不足取的。他指出:“今教者以講書啟其聰明,以作文發(fā)其心思,雖有英俊子弟,不過僥幸功名而已,未見器材之大成者!比绻孔硬槐媪x利,貪圖富貴,縱使有經濟文章,亦不能成為棟梁之材。為師者要以義理養(yǎng)其根本,以經史暢其枝干。在進行言教的同時,更應當注意身教。
其次,他重視啟蒙教育,認為要造就棟梁之材,必須從小抓起。如果孩子在5、6歲時不教以安詳恭敬,任其輕佻嬉戲,不教以食蔬飯衣樸素,而先順其欲而導之,這就很難使其成材。他認為誘、掖、獎、勸是導其明、開其蔽的恰當方法。他還指出:朱子《小學編》中的“少年登高科”是一大不幸。因為少年還血氣未定,涵養(yǎng)未深,一旦榮登“高科”,將會使其沾沾自喜,而失去遠大志向,故以取科為榮身之階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第三,他提倡“因材施教”的教學方法。認為為師者既要對學生要一視同仁,又要根據各人的不同情況,多方造就,使其各有所得。他指出:如果能因其氣稟清濁、材質剛柔而變化之,則愚可明,弱可強。他還說“圣人之量天地,賢人之量江河湖海,中人以下或溝或洫或澮或川。識有深淺,量有大小,不能強而同也!币簿褪钦f人的素質是有差異的,為師者就應視其不同情況,采取不同的教學方法,以揚其所長,避其所短。
第四,他認為學與問是做學問的兩個重要方面。他認為學問是學于已而問于人。學并非是簡單的記誦,而關鍵在于窮其理。故“善學者之于文,不以艱深奇奧為工,而以見理明透為尚!眴栆埠苤匾挥袉柌拍苊鳌柋仨氉龅健皩弳栔。他舉例說:“樊遲兩問仁,知猶未了然于心。乃見子夏質問焉?梢姽湃藛栆欢吮胤锤餐谱玫降锥笠!
第五,他主張學習要循序漸進,要有韌勁。態(tài)度要誠實,做到始終如一,表里如一。還要有恒心和吃苦精神。他在《勸學恒言》中說:“學道原從篤志求,莫道世味擾潛修。經書盡有無窮味,童子下帷目不游!彼說:“古人有言能咬菜根則百事可作,非謂專咬菜根,蓋言能受苦者也!睂W習上應有咬菜根的精神。學習乃逆水行舟“學問不日進則日退”,因此,要不斷進取,因循萎靡是做學問的大敵。
乾隆十三年(1748年),鞏建豐卒于家,享年75歲。次年安葬于縣城西南旗鼓山祖塋。他病逝后,其門生舊友、鄉(xiāng)里父老子弟“莫不走哭隕涕”,吊客過其廬有深痛之若父母者。
為了紀念鞏建豐這位隴上知名的學者,其故里甘谷縣六峰鄉(xiāng)石灘村群眾集資數萬元,于1989年選址修建了鞏建豐紀念館,清溥杰為其館題名。館內有他夫婦的畫像和《朱圉山人集》等物。館之東北角有墓碑亭,亭內置有墓碑五通。 (《天水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