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登上高山去/那里高高的樅樹陰森/溪水作響,百鳥歡歌/還飄蕩著高傲的浮云———海涅《哈爾次山游記》
一夜新雨后,空氣清新溫潤,樹葉翠綠掛珠。我與數名作家、記者乘興來到被譽為“隴中小華山”的貴清山,以求一睹仙山之瑰麗美景。人未到貴清仙山,就早已被這山名所打動。“天下名山清為貴。”寥寥一語便概括出了貴清山的高潔和清幽、寧靜和自信。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貴清風光可謂一步一換景、景景各不同。而我最喜歡的角度,就是站立在“斷澗仙橋”上俯視,當我目睹萬丈溝壑之險峻,傾聽陣陣松濤之愉悅,欣賞鳥越群壑之逍遙,感嘆群峰拔起之突兀,感受著大自然的豐富與壯闊時,只能用激越澎湃來形容那時的心情。那一刻,我會強烈地感受到人的渺小與短促,而增加對自然的敬畏和理解;同樣,我也會感受到心靈的廣闊和永恒,因為這里的山水會無限敞開你的世界、你的生命。層層浮云在心中蕩漾,陣陣微風在耳邊吹拂,佇立于萬丈斷澗之上,切身感受到與天地萬物的同在,時間的流水也仿佛凝滯了一般。
與我同行的伙伴見此美景也紛紛贊不絕口,并為貴清之聲名嘆息不已。深藏閨中人未識,可謂貴清處境的絕好形容。而對于我,貴清山卻仿佛是德國作家海澤筆下的“犟妹子”,清新可人,卻又野性十足;淡薄自足,卻又高傲超脫。雖然美貌深藏閨中,聲名亦沒遠播,卻仍舊倜儻風流,怡然自得,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淡淡地散發出迷人的芬芳。
經過“斷澗仙橋”,隔斷紅塵雜念,就到達“西方勝景”。據說當年在鐵牛禪師的不懈努力下,這里曾寺院林立,香火鼎盛,不幸的是一場大火輕輕擦去了這一切,惟留下幾塊碎石斷碑和幾座零落的小廟,依稀證明著歷史的痕跡。但我并不以此為憾,因為真正的寺院禪林并未毀去,仍靜靜地挺拔屹立在千山萬壑之上,那就是紫果云杉林,當地人稱之為“禪林”。禪林由二百余畝的松樹組成,最古老的一棵已有一千二百余歲(年逾一千四百歲的樹王前幾年仙逝了),其余也大多年過五百。可以說,這里每棵古松都是一部活著的歷史,都是無數風云變幻的見證。蔚然成林的紫果云杉樹,雖不是莊嚴肅穆的寺廟高塔,里面也沒有供奉佛祖菩薩,但在我心中比真正的寺院更真實、更感人。那層層上升翹起的枝葉,不就是佛塔優美的飛檐?那懸掛的顆顆紫果,不正是飛檐上搖動的風鈴?那陣陣起伏的松濤聲,不就是僧人們吟唱的佛號梵音?置身于這200余畝的禪林中,你會感到在與歲月同呼吸,在與自然同跳動。那種清新、寧靜、肅穆的體驗,也許比一座寺院能帶給人更多的領悟。馮至先生在《十四行集》中有一首詩寫到:“你秋風中蕭蕭的玉樹/是一片音樂在我耳旁/筑了一座嚴肅的廟堂/讓我小心翼翼地走入/又是插入晴空的高塔/在我的面前高高聳起/有如一個圣者的身體/升華了全城市的喧嘩。”
面對這茂密的禪林,我們的內心還能不解脫釋放嗎?因為有這片禪林,貴清山就足以顯示其卓爾不群的魅力和意境。佇立于貴清山頂,感受著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無限風光,并從中獲得感悟和寧靜,體驗謙卑和快樂。這難道還不夠嗎?
在離開貴清山禪林時,本不擅平仄格律的我,也難忍心中的感動,隨口吟詠了四句順口溜,以作此文的結束吧:“鐵牛禪師人已歿,寺廟禪院亦飄零;惟有紫果云杉掛,梵音緲緲有余情。”
禪林掛月
今夜,可有那圓月悄然升起/如供奉佛祖的酥油燈/安置在高高的神龕/映照著這片禪林/是怎樣的驚愕/留住了你匆匆的步履/松濤聲仍在谷底起伏翻涌/鳥兒們早已停息了飛行/噢,你那白皙的面龐/可陶醉在自己流溢的光芒中/靜寂無限靜寂的松林/在為你輕輕吟唱著安魂的梵音/太久漫游的孤月呀/載滿的疲乏是你收獲的惟一財產/當你終于,流連在這些靜穆的圣者身旁/便將所有的痛苦化為奪目的光熒(作者系我省著名青年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