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嶺戰役中,中國人民志愿軍利用“無敵坑道”頂住了敵軍的瘋狂炸射,以較小的代價殲滅了大量敵人。這條堅不可摧的“地下長城”里,曾涌現出許多感人的故事:一個殘破的連不斷補充,殲敵1700余人;每個戰士時刻準備著拎起爆破筒和敵人同歸于盡……
坑道在,人就在,正是這種堅韌和互助,使志愿軍取得了上甘嶺戰役的勝利。
打不垮的鋼鐵防線
轟炸在繼續。敵軍的炮彈如雷霆一般,在山頭頻頻炸響。硝煙散去后,敵人漫山遍野地搜尋過來,自以為占領了表面陣地,卻撲了個空,尋覓不到志愿軍的身影。
這是電影《上甘嶺》中的一幕。在上甘嶺戰役中,面對敵人的狂轟濫炸,依靠“無敵坑道”,志愿軍戰士白天保存實力,夜間突襲反擊,靈活作戰。最終,這場敵人原計劃“短期拿下”的戰斗,整整打了43天,以失敗告終。
70年后,英雄城丹東,鴨綠江畔。記者來到抗美援朝紀念館,探訪“無敵坑道”復原場景,感受志愿軍在上甘嶺的戰斗和生活。
洞口被巖石和山草遮蔽,黢黑一片,記者順著光,摸索著巖壁緩緩進入。這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山洞,最高處不過1.7米,最窄處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志愿軍戰士就在這樣的環境內備戰和生活。
“上甘嶺時期坑道口頂部厚度,大多在10到15米,能抵御飛機重磅炸彈。”抗美援朝紀念館講解員孫從益說,坑道多建在山的反斜面,每一個坑道一般有2到3個小口,有明有暗,方便隱蔽和作戰,并能達到七防,即“防空、防炮、防雨、防潮、防毒、防火、防洪”。
抗美援朝戰場上,敵我雙方武器實力懸殊。最開始,為了減少傷亡,志愿軍戰士在陣地鑿洞躲避,俗稱“貓耳洞”。但隨著炮彈越來越密集,洞越挖越深,兩個“貓耳洞”連接在一起,變成了U形、Y形、H形等坑道。
這種坑道既可以用于躲避,也可以用作夜間反擊,逐漸成為一種完善的防御體系。1952年,志愿軍根據五圣山陣地特點,提出“破開山腹筑長城,挖空嶺心安我家”的豪邁口號,開啟了浩浩蕩蕩的“筑城”工程。
紀念館內,一張照片記錄了那時志愿軍開挖坑道的身影:戰士們手拿鐵釬和鑿子,在厚厚的巖壁上,一下下鑿開一方矮矮的洞口。
孫從益說,那時戰士們一邊戰斗、一邊筑城,敵軍在上面打炮,志愿軍戰士在下面爆破。陣地上,日日夜夜滾動著隆隆的爆炸聲。即便在零下二三十攝氏度的冬天,戰士們也不畏寒冷,鑿筑著新的坑道與戰壕。
經過幾個月的艱苦施工,陣地上建成了一套完整的能打、能藏、能生活、能機動的坑道防御體系,如同一條鋼鐵防線,神秘而不可侵犯。
截至1953年4月底,志愿軍在朝鮮半島構筑的坑道總長有1250余公里,挖塹壕和交通壕總長6240公里,一條條縱橫的坑道組成的地下戰線,是人類軍事史上的一大奇跡。
炸不爛的“血肉長城”
1952年10月21日,經歷了幾天的激戰后,志愿軍守備部隊全部轉入坑道作戰。敵人為鞏固已有的陣地,到處尋覓坑道口,用迫擊炮射擊,用毒氣彈、硫磺彈熏,用巨石、鐵絲網堵,無所不用其極。
斷糧、缺水、空氣稀薄……那段坑道里艱苦的日子,至今聽來,仍讓人潸然淚下。
志愿軍戰士張計發接受媒體采訪時回憶,頂壁厚度僅兩三米的戰斗坑道幾乎都炸沒了,部隊只能退守頂壁達數十米厚的屯兵坑道。敵人一旦向坑道口里噴火或在附近打燃燒彈,坑道里的空氣就會變得非常稀薄,油燈都點不起來,戰士們不得不張大嘴巴呼吸。
比這更難受的,是缺少糧食和水。在電影《上甘嶺》中,因為缺水,戰士們嘴唇都干裂了,可當運輸員送進蘋果時,連長將蘋果分給了重傷員,重傷員聞了聞,又讓給了“可以戰斗的同志”……
抗美援朝紀念館副館長張校瑛說,狹小閉塞的空間內,戰士們終日與屎尿及傷口腐爛的污濁氣味為伴,卻依然樂觀。他們緊緊靠在一起,敵人來了就打,只要有口氣,就絕不放棄,每到夜間依然主動出擊。
志愿軍第十五軍四十五師一三四團三營八連,是上甘嶺戰役中堅守坑道時間最長、傷亡最重的連隊之一。14個晝夜內,他們擊退敵人無數次進攻,最終將布滿381個彈孔的戰旗插在了上甘嶺主峰。
張校瑛說,實際上,戰斗到最后,八連原有的戰士已所剩無幾,戰斗力主要靠其他連隊補充。很多人前仆后繼,舍生忘死,留下一個個響亮的名字:賴發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躍而起,拉響了手雷,炸塌了敵人的碉堡;柴云振率3人,連續奪回3個山頭,搗毀敵人營指揮所1個,殲敵200余人后,身負24處傷,昏倒在地……
一條條坑道蜿蜒曲折,隱蔽神秘,英勇的志愿軍戰士,用頑強的意志,用身體和鮮血,筑成了上甘嶺戰役中這條打不斷、炸不爛的“長城”。
攻不破的精神高地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看過電影《上甘嶺》的人,應該都不會忘記衛生員王蘭勇敢堅定的品格和她那悅耳的歌聲。
坑道里,是什么讓志愿軍挨過一個個難熬的日夜?是什么讓他們再餓再累,也要誓死奪回陣地,哪怕付出生命?
“在戰場上,不管流多少血,戰士們只要有口氣,就要誓死戰斗到最后一刻。只因為我們的背后是祖國和人民,身邊是最親愛的戰友。”參加過上甘嶺戰役的志愿軍老兵唐章洪說。
張校瑛說,上甘嶺戰役中,志愿軍戰士們團結互助,這種深厚的戰友情誼,形成了強大的凝聚力和戰斗力。
在電影《上甘嶺》中,衛生員王蘭坐在戰士們中間,輕輕哼唱起那首歌:“一條大河波浪寬……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
王蘭的原型,是志愿軍戰士王清珍。1951年初,年僅15歲的她跟隨部隊踏上了抗美援朝的戰場。在上甘嶺戰役中,戰場戰斗激烈,坑道中擠滿了傷病員。王清珍一個人要負責3個坑道的20多個重傷員,打針、換藥、喂飯……
一次,一名剛動完腹部手術的重傷員想要小便,可因傷口痛,怎么也尿不出來。王清珍便要給傷員排尿,傷員看她是個女孩,不讓她動手。“戰場上連死都不怕,還怕羞嗎?”王清珍說完,便把導尿管插了進去,終于幫他把尿排出。
坑道中,支撐起一個個年輕戰士信念的,不僅是戰友情,還有對祖國深沉的愛。
1952年10月30日,志愿軍在上甘嶺經歷了艱難的斗爭后開始反擊。31日晚,志愿軍戰士林炳遠所在部隊奉命奪回597.9高地2號陣地。“2號陣地戰略位置重要。敵人不肯善罷甘休,在密集的進攻和火力打擊下,我軍傷亡慘重。”林炳遠回憶說,“11月4號晚上,坑道里就只剩下十幾個人了。”
“與其死守在這,不如沖出去殺個痛快。”林炳遠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他當時全身綁滿彈藥,在戰友的掩護下躍出彈坑,發起突襲,光榮完成任務。
隱蔽、爭奪、炮火對抗,43天的戰斗里,志愿軍以傷亡1.1萬余人的代價,斃傷敵2.5萬余人,擊落擊傷飛機274架。
在上甘嶺戰役中,堅守陣地的志愿軍戰士,依托橫縱貫通的坑道工事,用血肉之軀在上甘嶺筑造起一個攻不破的堡壘。一個個年輕又頑強的身軀,挺起了祖國最堅硬的脊梁。(記者于也童、武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