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尋玉

天水晚報記者 魏曉文 新疆和田專稿
黃金有價玉無價。來到和田,終于深刻理解了這句看似淺顯卻始終不能盡信的古語。
離開喀什前,聽到當(dāng)?shù)匾痪渌渍Z:“小人買刀、君子買玉”,所以從喀什至和田路過刀具制作名地英吉莎時,也沒有對價格公道的英吉莎小刀動心,只是一心想著和田的美玉,下定決心要作個“君子”了。
"昆山美玉"自古聞名于世,生活在昆侖山下、白玉河畔的和田各族人民,世代都有"上山采玉、下河撈玉"的習(xí)慣。古代和田人傳統(tǒng)的采玉方法是揀玉和撈玉,夏季昆侖山上的原生玉礦經(jīng)風(fēng)化剝蝕后的玉石碎塊,由洪水?dāng)y帶奔流而下,到了低山及山前地帶因流速驟減,玉石就堆積在河灘和河床中。秋季氣溫下降,河水漸落玉石顯露,所以秋季成為人們揀玉和撈玉的最好季節(jié)。而我就在這個季節(jié)來到了和田古地、玉龍喀什河畔。
玉龍喀什河從昆侖山發(fā)源,流經(jīng)洛浦,在沙漠一個叫瑪雪特的小村匯入和田河。玉龍喀什河是維語“白玉河”的意思。和田玉是世界上獨一無二、卓爾不群的玉石,主要出產(chǎn)于地就在和田的玉龍喀什河和喀拉喀什河。和田玉不僅是玉之極品,也是最早將新疆和內(nèi)地之間聯(lián)系起來的橋梁和紐帶。最早奔波于絲綢之路上的駱駝,馱著的不是絲綢,而是和田玉。盛極一時的絲綢之路南道,就是由這條最古老的玉石之路演變而來。從玉門關(guān)到和田,走敦煌、樓蘭、若羌、且末……這條向中原運送玉的路線可以追溯到6000年前。當(dāng)華麗的絲綢沒有成為西域王族們身上的盛裝時,精美的和田玉早已到達(dá)殷商王都,成了皇室權(quán)貴們爭相傳誦的寶物了……
你見過未經(jīng)加工的玉料嗎?告訴你,未經(jīng)加工的玉料的外表與普通的礦頭、鵝卵石沒有什么差別。我現(xiàn)在就站在喀什河畔,玉龍喀什河養(yǎng)育了一河累累巨石。那些從昆侖山中走出的石頭,豐肥而溫順,最強烈的個性用最大的沉默表現(xiàn)出。這不是普通的石頭,這些貌似尋常的石頭里,有石頭中的隱者,有石頭中最優(yōu)秀的分子,有石頭中的王。他們高貴沉穩(wěn),不事喧嘩,以石頭的面目,述說著最不可言傳的千年奧妙。

羊脂玉壺,價值280萬元。在和田,上百萬的玉器比比皆是。
一塊玉料放在諸位面前,也許你怎么也不會把它與一件精美的玉器聯(lián)系起來。正因為如此,才出現(xiàn)了“傳國玉璽”動人的故事,楚人卞和好心獻(xiàn)玉璞,就是因為沒有識寶之士的鑒定,蒙受了欺君之罪,被剁去了雙手雙腳。我站在河邊,眼中只有石沒有玉,而河床上數(shù)不清的維吾爾漢子、老人、女子,甚至包括小孩,都是肩扛鎬頭,手提鐵鍬,深挖下一個個大坑,掏取誰也夢想得到的美玉。由于多年的開采和撿拾,和田的玉石已日漸稀少,早已沒有可能像周穆王當(dāng)年西巡到昆侖“取玉三乘”、“載玉萬只”的盛況。像眼前這幾位精壯的維吾爾族漢子,干幾天才能在舊河床上挖出房間大的一個坑,而這個坑里有多少立方的石頭呢?每一塊石頭都要經(jīng)過他們的手指梳理,而收獲往往甚微!想一想看,幾十立方的石頭,堅硬的石頭與他們的十指廝磨,軟硬兼施,這是最有耐心、需要韌性的工作。殘破磨損流血的十指,抵抗著也企盼著石頭,從石頭中發(fā)現(xiàn)石頭,從一般石頭中發(fā)現(xiàn)特殊的石頭,從蕓蕓眾生中找出石的帝王。
在和田玉石工藝美術(shù)廠,我獲悉的精良美玉的價格已經(jīng)突破每克一千元人民幣,十倍之于黃金。一只半尺見方的羊脂玉壺,價值280萬元人民幣,而且還在不斷升值,F(xiàn)在我們就會明白:他們不理會頭頂?shù)亩救疹^,亦不理會塵砂彌天,他們只是在不可窮盡的似曾相識中分辨尋找著陌生,在太普遍的堆積中,指認(rèn)特別。每一鍬下去,每一粒砂石,都包含著希望,一切奇跡都在未知中等待,這是一種具有深深宿命性的勞作。誰都可能一無所獲,誰都可能在一瞬間得到回報,因此誰也不敢怠慢,誰也不能省略了下一鍬,這成了一種慣性。同行的一位當(dāng)?shù)鼐S吾爾族男子告訴我:他的一位朋友投資了數(shù)萬元到玉龍喀什河尋玉,結(jié)果四十天過去了,他一無所獲,而這樣挖掘每一天的代價是1000元,他的朋友毫不猶豫地投入到第四十一天,一顆16公斤的羊脂玉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我終于明白:和田尋玉,不僅僅是和石頭打交道而已,還有耐力、信心、和百折不撓的信念;和田尋玉,是隱忍,是潛藏,是喃喃細(xì)語和園林般的曲徑通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