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春來
□禾岫
我在城市已經生活了很多年,身上的“鄉氣”卻越發濃烈,在那些深夜絕望的輾轉里,總有一股帶著濃重鄉音的沖動隱隱給我暗示:孩子,接受吧,這就是宿命。
嗐,又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呢?
時代的鐵蹄正野馬般從我幾近斑駁的記憶之田里踢踏而過,而龍鐘的犁鏵又能阻止什么呢?就讓我用這原始而笨拙的想象,寫下那些曾真正切切發生過的事吧。
1
國慶節放假,攜女友,從蘭州出發,驅車,回到了兩百公里外的老家——通渭。
天陰著,潮著細雨,帶著輕微的寒意,如同闖進了江南,滿眼皆是眩暈的淋漓。
過定西時,由于修路,只好改走縣道。一路上,大車如龍,路面被壓得支離破碎。很多地方也都積了雨水,在樹影與黃葉的糾纏交錯下,變得深不可測,往往還未等到跟前,心中就驚起一陣猛烈的恐懼來。換做平常,還可下車,尋一截樹枝,多少試探一番后再做打算。猶豫之際,后邊已排起了長隊,刺耳的汽笛打得熱烈。只好硬著頭皮開過去。所幸有驚無險,心中忍不住燃起一陣短暫的歡愉。這種體驗往往有著莫名的快感,只是,平常兩三個小時的車程,這次竟走了六個多小時。對于故鄉的記憶也因此而變得生疏,繼而遙遠起來。
顛簸中,女友頭痛發作,苦不堪言。一時間進退兩難。心中慚愧不已,恨不得生出雙翅,即刻結束這跋涉之苦。
此時已是深秋。從車窗望去,一派肅殺的景象。車過華家嶺時,路上已鋪滿了黃葉。每每有車駛過,萬千的葉子便如同打了雞血,興奮地追著車輪飛舞。兩旁的白樺、旱柳之類也跟著搖曳,簌簌落下大半的葉子來。這樣的景象,對于女友這樣久居城市的人而言,多少有些驚詫的。可惜是個雨天,不能一睹華嶺夕照的綺麗,也算是此行一大憾事了。
許是大雨剛過,葉上還附著雨水,因而掉落時,少了輕盈,轉而生出幾分霸王自刎的決絕來。這些在曾在困難年代里,救民于水火的植物,在經歷了剝皮斷骨之痛后,到底熬了過來。它們用一生,證明了活著就是勝利。
灰暗的日子總會過去,這是老人們常說的話。可是,我所見過的,真正走過灰暗的人們,無一例外地老了。他們像一片片飽經風霜的秋葉,最后在各自西風的問候里,降落,消逝。很多時候,我在想,對于那些生來就不甘平庸的人而言,這樣的幸運又何嘗不是殺人誅心呢?
我的祖先在面對這樣的選擇時,顯示出了驚人的理智,他們深諳此道,美其名曰:沉默的智慧。
老人們常說,生在這樣的土地上的人,命運多和土豆一樣,苦大,卑微,上不了席面,且不會有大志向。少年時,對于這樣的危言聳聽,常常嗤之以鼻。現在,深信不疑。
2
彼時,正趕上秋收。記憶中故鄉的忙碌與喧囂早已成為歷史。山間不見牲畜,只有燭火般單薄的農人,像一條條暗淡的秋蟲,蠕動在遙遠的霧中,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然而,我知道,過不了多久,就連這樣的單薄也將隱去不見。到那時,山野就徹底清凈了。
童年記憶中的事物,總給人已經過去很久的錯覺,過于陳舊,故而不得成形。是否善于懷舊的人都具有修復記憶的能力,就像善于女紅的婦人,總能讓破損的衣物恢復原樣,對于這樣的難題,她們總有對策。
山上的土地大都已經荒蕪,雨水也驚奇地比從前多了起來,原本塵土飛揚的鄉間小道,已被蕁麻、雛菊之類徹底沒去,若不屈身細察,決計以為這里本就是這般蕪雜的樣貌了。在山谷的深處,不時傳來雛雞慵懶而寂寞的啼叫,其聲明亮清澈,卻分不清公母。只是不見了驢馬的日子,山泉的浮躁就愈加顯現,一個夏天,就溢得滿河谷都是。這些都是我童年時做夢都想看到的景象,如今三十已過,它才姍姍來遲。
村人們早在幾年前,就賣掉了牲畜,將犁鏵籠頭之類,深藏于暗處,暗自思索:這輩子都別想見著天日了!如此一來,村里就徹底靜寂了。這樣的選擇往往需要壯士斷腕的決心和勇氣。我的父輩們是有著超強意志力的一代人,由于命運使然,他們半生逐流,人間的苦難若有三四,他們也至少嘗了一二。如今,好不容易告別了食不果腹、衣不遮寒的日子,他們又怎愿將這只燙手的接力棒,遞到兒女的手上。況且年輕人本不愿吃苦,更不愿一輩子守著鄉下的幾畝薄地,茍且余生。
這個曾居住著數百戶人家的村子,如今儼然一座荒村。記憶中的中年人,毫無征兆地都已成為老人。多數業已不在,尚在的,整日拄著棍子,佝僂著腰,靠在村口那棵同樣暮氣橫秋的槐樹下,卷著旱煙,數著日落。往往很多人早已沒有了降服旱煙的能力,只好心有不甘地將先前卷好的旱煙從耳背上取下,用食指蘸了唾沫,一邊搓捋著湊近鼻子,用力嗅上一嗅,然后閉上眼睛,深深地舒上一口氣,表示已然完成了這項偉大而不可抗拒的任務。這是很多村人一生的愛好,我就曾親眼目睹過一些老人彌留之際渴望旱煙的無助與凄慘。老人們也著實可憐。幸運的,咽氣前多少還能抽上幾口,也算死得瞑目。命不好的,炕前往往連個人都沒有,到最后,就只剩下絕望的哀嚎了。
3
過了華家嶺,路上的植物反又綠了起來。伴隨著的氣溫的回升,故鄉也就愈來愈近了。一旁的女友也慢慢從先前的頭痛中恢復過來,只是仍舊沉默著,用手拂去窗上的霧氣后,望著陌生蒼茫的遠山,黯然出神。她一定是在為眼前這片生長著世間極品馬鈴薯的土地的過分貧瘠而忿忿不平。在經過離家只有三里路的一個極陡峭的轉彎時,她開玩笑說,突然有些后悔了。我不禁慶幸起這么多年身不由己的無意出逃來。
冬日長晴是為常態。
沒有了雪的加持,山野瘡痍如陳氈,人也跟著沒了生氣,整日躲在屋內,硬等著過冬。
年關自然也是無趣,村里見不到小孩,爆竹聲聞而不得。鑼鼓亦在村址無盡的黑暗中,淪為了鼠類的巢穴,忘卻了榮耀的過去,大膽沉淪了。村人多數已搬去了城里,遭受冷落的老宅,失了人氣,沒幾年就破敗了,成為了野狗烏雀的樂園。說來也奇怪,人在的時候,即便十年不補不修,也從不見塌落。人一旦離去……嗐!
村人多善書畫。家家客房里都掛著中堂,日日撣掃,一次不落。另有村人,白日耕田,晚上練字,沒有筆硯,便尋來陳年的苜蓿根,蘸了水,趴在磨盤上寫。也有人取了散肥用的糞斗,裝了糧食,抹平后,用樹梢竹子之類在上邊寫,寫完后,抹平,接著再寫。往往家中所掛、手中所寫,村人十有八九,不知其意,單憑瞅著歡喜,便用心守護,用力去做了。如此看來,“家中無字畫,不是通渭人。”也絕非坐而論道,嘴上說說了。可見書畫在當地人心中的分量有多少。懂與不懂又有什么重要呢?即便懂了又能如何?世人的煩惱不都來自于過分的清醒么?
大概中國的每個村莊都有一個“傻子”。
在碧玉,“傻子”的存在,就像一朵永開不敗的罌粟花,盛放在牛谷河數十年來無人問津的嗚咽里,獨自青春著。我不禁懷疑,我們的蒼老是因為沒有被遺忘?
從我記事起,“傻子”就是個大人。這次回家,看到村口有人在放羊,腦海里立即閃過他的模樣來。
看,好漂亮的羊羔兒。順著女友的驚呼看去,一位青年懷抱一只剛剛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在齊膝的蒿草中晃蕩著。我將車停在了一旁的草地后,和女友下了車。車剛停穩,她就興奮地沖著羊群跑去,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省城來的“大小姐”。我隨即跟了過去,湊近時才發現是“傻子”。三十年過去了,他依然保持著當年舊光景時期的青春狀態,仍舊逢人便笑,紅紅的臉龐堆滿稚氣,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跡,沒有白發,只是下巴上,生出許多如蒿般蕪雜的胡子來。看到女友對自己懷里的羊羔愛不釋手,他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合不攏嘴,因為天生聾啞,只一個勁地沖著我們笑。我想,他一定認不出我了罷?
晚上吃飯時同母親聊起,這才得知“傻子”已經五十有余了。或許,在他的身上,正應證了“傻人有傻福”這句話吧!愿他永遠青春!
傻子一生未娶,故而自由快活了一輩子。村里未娶者巨,多數是因為家風不正,貪婪,小氣,自私,霸道。也有極少數是因為貧窮。老百姓心里明亮的可都跟鏡子一樣,眼前的好固然要緊,可搭伙過日子總得往遠了看。光景不好,只要夫妻勤快,懂得操持,要不了幾年,日子便能紅火起來,是指日可待的事。但若是遇到家風敗壞,人格頑劣的,即便有萬貫家財,早晚也要敗盡,到頭來,黃粱一夢,祖上無光,騷得后人也抬不起頭來。
村里有兩兄弟,五十有余,至今未娶。其父年輕時曾是村里的出納,家底殷實,為人強勢,是村里最早買電視、貼瓷磚的家庭。老大小時候患過小兒麻痹,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老二生性頑劣,讀書少。但兄弟倆相貌生得清秀落拓,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俊小伙。無奈腹中沒有墨水,不能接任父親的衣缽,只能常年在外打工。2000年前后在內蒙掙了不少錢,春風得意,一連包辦了村里好幾年的社火。快要過年的幾天,兄弟倆一架子車、一架子車地往家里拉煙花爆竹。到了除夕,漫天的煙火就從他家院子升起,羨煞旁人。老兩口出門都是橫著走,腰桿子直的像門前的椿樹。到了2010年,兄弟倆四十歲,還是沒有討到老婆。怕丟人,一年四季都在外邊待著,過年也不回來,這下連社火也歇火了。沒幾年,老兩口就換了模樣,滿頭蒼發,走起路來踉踉蹌蹌,腰低得幾乎要埋進土里。一年四季家門緊閉,亦不見有人敲門,村中事務再不過問,如同與世隔絕一般。入了秋,一夜的秋風吹過,門前的老椿樹上的黃葉落下,不等天亮,出門,偶爾還能碰見其母夾著掃帚,偷偷地從鐵門里擠出,掃去門前的落葉后,又匆匆擠進門里,“哐當”一聲,插銷入孔,日子便又寂靜了。
4
在鄉下,下雪是極有趣的事。我家的后邊,是一道十幾米高的崖,崖上亦住著人家,為了上下方便,村人便聯合在崖上開了一條一米左右的小道,為了安全起見,小道的中間刻意凹陷了進去,看上去更像是個渠。有意思的是,住在崖上的人家也真將它當做了渠來用,平日里的污水、隔夜的尿,一概從“渠”上倒下。夏秋季節,因為有了各種“肥料”的滋養,小道的兩旁便長滿了蕁麻、灰苕、榆錢之類的低等草木。到了深秋,蕁麻、灰苕就只剩下枯干的“尸體”,唯有榆錢仍拼命附在崖上。等到北方真正的寒冬來臨,一夜北風過后,就連“尸體”也不復存在了,只剩下“渠”內一層厚厚的暗黃的冰,隱喻著這個寒冬的凜冽與肅殺。等落了雪,孩子們便興奮地從家里偷來臉盆、鐵鍋,襯了麥草,坐在上邊,一個個接連順著“渠”滑下。幾次下來,鍋、盆就已面目全非。孩子們也都一個個滿身污泥,屁股上被雪水濡濕后留下兩個大大的圓圈,到了傍晚,氣溫降低,便凝成硬邦邦的塊來,等到父母憤怒的棍子敲在上邊時,冰屑就刷剌剌掉下來。回到家中,連忙脫去衣褲,赤條條鉆進被子里,很快便在土炕溫暖的包裹中進入了夢鄉。更有天生就熱衷于冒險的,偷來自家的鐵鍬,用雪在背部簡單潤滑后,鍬把朝前,騎在上邊,雙腳一蹬,鐵鍬帶人飛似地從渠里揚長而下,往往還未溜出幾步,伴隨著一陣凄慘的呻吟,麻雀驚起,再看時,人已翻落在崖下,鐵鍬橫亙在幾米開外的蕁麻叢里,白蠟木的把子已折為兩半。
冬天的趣事實在太多。到了年關,第一場雪下過之后,村人們就開始陸續收拾年豬。這是一整個冬天里孩子們最為期待的事了。往往天還未亮,就已經守在豬圈旁等了。直到屠家從豬的襠中取出熱氣騰騰的尿泡后,一早上的等待才算有了回報,接過后,興高采烈地跑到炕洞旁,從中隨手抓出一把灰土,抹在上邊,然后用幾天前就削得锃亮的竹子插進孔中,一邊吹氣,一邊在墻上反復壓揉,差不多人頭大小,抽了竹竿,用胡麻毛繩扎上氣孔,一個“皮球”就完成了。最后召喚上所有伙伴,一起到寬闊的麥場里來一場激烈的雪中球賽……城里的孩子就可憐了很多,這個世界上的趣事離他們實在遙遠。吃過豬肉,也未必見過豬跑。要我說,沒有放過驢、捅過蜂、掏過鳥、鳧過水的童年,是多么地不幸。
5
去過農村的人都知道,越是閉塞的地方,就越講究,五花八門的繁文縟節常常讓人眼花繚亂。在我碧玉,村人對輩分的講究就足以證明這一觀點。
要是放在前些年,只要逢著過年,從三十早上開始,每家每戶都要派出各家威望最高的老者,攜晚輩挨家挨戶拜年,出門時還不忘將自己的煙袋裝滿煙葉,再將報紙裁成的小條塞進上衣的內兜里,用手拍上一拍后,方可出門。正所謂,逢人一支煙,有事好搭言。鄉下人在乎這些。等出了門,總有七老八十者,遠遠地就沖著迎面走來的小孩喊:“大爺,您出門了?早飯吃了嗎?”話音剛落,對方也到了跟前,于是趕忙鞠躬,再補一禮。受了“大禮”的小孩也隨即禮貌地回上一禮:“嗯,吃過了。”說罷,雙方相視一笑,這才轉身往下一處人家走去。進門前,先在一旁的胡麻草上將鞋底的泥土清理干凈,然后站在門口沖屋里喊:“掌柜的,來人了。”等屋里人作出回應后,大家這才慢慢地進到院子里。這時,主人也從屋里走了出來,手里端著裝有溫酒和旱煙糖果之類的盤子,招呼著便讓喝酒。一邊勸,一邊掀了門簾,將眾人往屋里迎:“三太爺,今天這么早就開始轉了,快上炕,暖一哈,喝一曲茶了再說,消緩(意思是不著急)。”這時,三太爺已經跪在了中堂前,從香盤里分出三根香來,在案頭的黃蠟上點著后,朝著中堂上的牌位作了個揖,然后把香插進了黃蠟前的香爐里。接著又取一疊紅撲撲的紙錢,仍舊在黃蠟上點著,再放進地上的瓦盆里,用手不停翻撥,直到燒盡。末了,磕了頭,作了揖,便同主人作別。主人哪肯這么輕易讓三太爺離去,接連勸下三杯熱辣辣的白酒后,才心滿意足地一邊往香盤里放上糖果旱煙,一邊將三太爺一行送出門去。等對方走遠了,還不忘再補上一句:“轉完了就上家里吃飯啊!”
6
等年過完,天氣漸暖,北山的積雪只剩下一星半點,貓狗開始日夜叫吠。莊稼人睡不著,下炕,生起爐火,烤了蒸饃,熬幾曲濃茶,待身體暖和,吆了牲口,擔了糞土,哼著秦腔,走向山里。這樣的日子于我,似乎已經隔了萬千山水,它們正以細水東流的速度,打我的記憶中漸漸蛻去。唯有在新世紀到來之前,四里鄉鄰的人們蠢蠢欲動、日夜不休的興奮與天真仍清晰地刻在我的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我和他們一樣期待著新世紀的到來,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新世紀的朝陽照耀故鄉每一個圪嶗的美麗景象。
二零零零年夏天,牛谷河迎來了它近十年來最為輝煌的時刻,憤怒的河水掃蕩了兩岸的樹木和莊稼。兩天后,父親在齊腰的洪水里,向趴在背上的哥哥和藏在腋下的我,證明了一個父親的勇敢與偉岸。而我像只小鳥,驚恐地看著河水漫過他的膝蓋,最后在他的腰際陡然而止。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走在洪水中的冷靜與決然。又曾很多次不懷好意地設想,如果那天洪水在他的腰際沒有停下,后來的我們生活會是怎樣?
洪水過后,我們全家陷入了空前的恐慌,幾天后,父親背著鋪蓋去了內蒙打工,臨走時囑咐我,要好好學習,多干家務,不能惹母親生氣。母親則數著地窖里的土豆,把一家人的餐食安排的看上去妥妥當當。我依然穿著露著腳趾的布鞋,一年年奔跑在故鄉的大雨中,在中學寒風呼嘯的自習里,一邊將凍僵的腳趾揣進懷里,一邊將涌向喉嚨的饑餓咽進肚里……
真慶幸,新世紀終于到來。
每次只要踏上這片土地,血液就即刻沸騰起來,像是正在進行一場雨中的耕種,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反復在心頭縈繞著。很多時候,幾乎就要感覺不到自己,但那痛苦卻越發分明,如同涂了劇毒的利劍鉆進皮肉。這樣的感覺,一年比一年強烈,一年比一年致命。然而我知道,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就讓我在舊時故鄉漫長的寒冬中且待春來罷!
作者簡介:禾岫,真實姓名何國興,甘肅通渭人,甘肅省作協會員,現居蘭州。有作品在《飛天》《美文》《花城》等刊物發表。著有散文集《那年雨瘦》;有民謠音樂作品《南河橋》《段家灘六十號的冬天》《消失的回答》《勒阿短句》(諾布朗杰 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