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寄語|春回盛世成和氣,日暖神州作瑞霞。在飛逝的時光里,我們迎來壬寅新春。欣欣向榮的祖國,再展日新月異宏圖;踔厲奮發的人民,賡續民族復興偉業;“建強副中心”的天水,正昂揚闊步“走出新路子”!站在伏羲始祖文化傳承創新區建設藍圖前,把心、情、思沉到大文化格局和群眾之中去,以文弘業、以文培元、以文立心、以文鑄魂,方不負歷史、不負時代、不負人民、不負習近平總書記對文藝工作者提出的“五點希望”。打開天水市文聯特別推出的“瑞虎迎春——天水市文藝界迎新春主題云上展”,文學、書法、美術、攝影、民間文藝等文藝作品,無不飽含著家國情懷,描繪著溫暖畫面,記錄著幸福點滴,凝聚著文藝工作者的美好祝愿!乾元啟運三陽泰,斗柄回寅萬戶春。值此新春佳節來臨之際,天水市文藝界給全市人民拜年!祝您在新的一年闔家歡樂、幸福安康!
“瑞虎迎春”
天水市文藝界迎新春主題云上展之十(文學第二期)
智慧門——畫卦之思
文/楊清汀
道通天地有形外
思入風云變態中
——宋·程顥
當人類進入智慧之門的時候,接受了文明的洗禮。
正如伏羲在卦理中昭示的一樣,萬物無不在變易中,無不含盛衰之理,盈消之道。這是一種規律,這個規律被伏羲第一次發現,人便從萬物中脫穎而出,立身于天地之間,有了天地人三才并立的格局。伏羲對人自身的偉大發現,其功績真可說得上是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壽。但是,后世的人只知道自己和天地并立,甚至要超過天地,卻不愿意去想人畢竟是肉做的,終要成為土灰,所謂“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遂丟掉規律的武器,便出現了許多堂吉訶德式的人物。文明,因之而又蒙塵。
大道告訴我們,人類的災難常常會出現往復性。我們要說的這個湖泊,在伏羲之后,又經歷了一場洪水的劫難。

按一般的說法,伏羲在這里完成了他的許多工作,尤其是畫卦工作之后,由風姓部落壯大為太昊部落,便沿著日出的方向東去了。生活問題解決了,教化任務完成了,部落發展壯大了,不僅這湖泊裝不下伏羲的智慧和雄心,即使這方圓數百里內的山川湖澤也裝不下。他和他的部落是水做的,注定要投入江河,探探海的深淺,尋找日出的居巢。留守的生民們,或許悠然地過了若干年“羲皇上人”的好日子,但又一場災難,終于把美好的回憶沖走了。無憂無慮的生活也許是一千年,也許是兩三千年,這從離三陽川不遠具有高度文明的大地灣遺址中可以得到印證。總之,時光如水一般,把伏羲的時代由渭水向東載去。
好時光真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大禹時代。
大禹是個苦命的英雄,他是在父親鯀治水功用不成,被帝舜殛殺后接任治水的。其時,整個北半球都泡在水里,自然帝舜的九州也不例外。大禹好像是專門為水而生的,哪里有水患,哪里就有他的足跡。他奔波于九州的千山萬水間,沒有手機和手提電腦,也沒有互聯網指揮系統,但那江河湖海確被他訓服了。現在坐辦公室的人可能很難相信他發達的智力和身體,不過事實的確如此。大禹是一個專家型的英雄,他用疏導的治水策略,憑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無私精神,使九州生民免淪為魚鱉,一排排山河上,自然就有他的豐碑。他曾西至積石山疏導了黃河,也曾從渭河的源頭鳥鼠山一路勘查一路尋找問題的下手處,而終于到三陽川湖泊的時候,才下決心要做這個手術。偌大兩條河沒完沒了地奔入,像一個下身不通的人,能不急死人嗎?大禹選準了東邊的一個峽口,率領老百姓,開始了浩浩蕩蕩的開山導流工作。不知經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湯湯渭水終于呼哮著沖出了三陽川湖泊。后來,所鑿的那座山,人們就叫它導流山。現在,山邊峽谷渭水中,尚有禹王導流的遺跡“鐵門坎”,天水十景之一的“渭水秋聲”,即指此地。
偉大人物不是在戰爭中度過,就是在自然災難中度過。因為考驗,才顯出他的偉大;因為他有功于老百姓,才把他當英雄看待。上古的帝王首先是個英雄,缺乏救民于水火的英雄能力和責任心,斷不可能成為王者,所以老百姓把它們與神明等同。在帝舜后期,大禹的聲望似乎遠遠超過了有殺父之仇的那位王者,而帝舜毫無嫉妒心和恐懼感,反把大禹定成了接班人,這就是所謂古風。

但是,話又說到三陽川,大禹時的那場洪水,至今仍能找到痕跡。如在北山陽坡的高巔,你愿意隨便挖一挖,貝類及其他水生物的一些化石,使你驚異之極,浮想聯翩;有時,還會碰到大面積的細沙;當然,人類生活遺跡的陶片也會不經意間破土而出。如此,當你遙想五千年前的那場洪水時,便理解伏羲的后代對禹王爺應是何等膜拜了!其實,若你西眺一邊的畫卦臺,東望另一邊的導流山時,這上古的兩位英雄王者,居然在時光的長河中,都因水的形象凝聚于這個小川道,那又是一種怎樣的懷想呢?
大禹之后,北半球像脫了皮的核桃,在漫長的歲月中漸次露出了它的山褶水皺。而三陽川在大禹導流之后,那兇猛的洪水連同許多溫柔,都被挾裹得空空蕩蕩,現出一塊盆地,像給上古時代劃了一個句號。
大約在先秦時代,三陽川是一處濕地,及至魏晉南北朝時候,川中除少量人居外,仍見大面積的澤池。如前秦的建立者略陽臨渭人蒲洪,也就是改了姓的苻堅的爺爺,他的故里就在川中,留下一個叫“蒲家甸子”的村子,老輩人稱“蒲洪故里”。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三陽川還有個公社叫“臨渭公社”。居民從高低不同的臺地大量遷移到川里的時候,應該是唐宋以后的事了。因為川中有水,渭河與葫蘆河便是人們繁衍和生息的生命之源。

在渭河與葫蘆河入川的中間,有一塊很大的臺地,叫“樊家城”,據說因西征的樊梨花在此筑城而得名。距“樊家城”數里處,是一座唐代就有的寺院,叫“演營寺”,樊梨花在此演兵布陣。再往前數里,叫“樊家寨子”,已是樊梨花的前營了。而此處與稍東的“蒲洪故里”幾乎相連,不遠處,就是渭河與葫蘆河的交合地帶了。大約早在唐代以前,兩條河就沖出了一個叫中灘的半島,恰似三陽川發出一聲驚嘆,伸出的半截舌頭。
湖沒了,人們把河流叫做川,如“子在川上曰”就是明證;河流小了乃至干涸了,人們便把故道叫做川,北方山原中多的是。人們對水的生活記憶,就這么頑強地保留了下來。
三陽川不僅有水,而且是兩條河流的水,這正是三陽川的誘人處。但是,這個名字是什么時候出現的,誰也說不上。最遲在北宋時就有了這個叫法,因為那時就置有三陽寨。不過,它總與伏羲畫卦有關。
明代天水的大文人胡纘宗在他的《卦臺記》里曾有這樣的說法:“三陽者,朝陽啟明,其臺熒然;太陽中天,其臺宣朗;夕陽返照,其臺騰射。”胡纘宗是明武宗正德三年(1508年)的進士,曾歷任安慶知府、蘇州知府、曲阜知府、山東、河南巡撫。至今鎮江的焦山、蘇州的虎丘、曲阜的孔林都有他的書跡,在江浙一帶他的文名是很大的,備受文征明、沈周、唐寅等吳中才子的推祟,有《鳥鼠山人集》等20多部著作傳世。在政治、文化、經濟南移之后的西北,正處于人物凋零時期,能出如此一代大儒,實在是西北的一座文化高峰。

胡纘宗是一位與水有緣份的大學者,他在山東、河南的任上,主要任務是治理黃河水患,政績非常突出。說他是一位出色的水利專家也不為過。他以治水的閱歷,開闊的胸襟,宏富的學識,勘輿的卓見,對伏羲畫卦有獨到的論述。至今,我認為他的《卦臺記》是寫卦臺山最有特色的一篇文章:
成紀之北約三十里曰三陽川,其西北隅有臺焉,羲皇畫卦處也。
夫成紀,故名地也。漢為郡,唐為州,宋為軍,國朝亦為州。然自晉至南北朝,與雍州并稱焉。隴坻亙于東,朱圉雄于西,嶓冢屏于前,崆峒望于后;漢起于南,渭衍于北,乃生羲圣。而三陽則渭河納隴河處也,今為三陽里。三陽云者:朝陽啟明,其臺光熒;太陽中天,其臺宣朗。夕陽返照,其臺騰射。卦山儼于南,長山負于北,龍馬山集于西,尉遲峽約于東。承渭于上流以資沃,納隴于下流而納污。故是臺也,前揖卦山,卦山若屏若拱;后俯龍馬山,龍馬山若圍若犄。渭水環乎其北,周道修乎其南,而卦臺自西傾南,蜿蜒隨渭引漳而來,來至三陽川之東南而止。于其將止也,突出一小山,其出如維,其止如佇。自上視之如綴珠,自下視之如充纊。高可若千丈,廣可若千畝。其臺層起,俯視之如臺之出;其周壁立,仰視之如臺之升。故今謂之卦臺。
龍馬山自西傾北,迤邐約渭截隴而來,至三陽川之西北,而止于其既止也。循渭之濱,若啟軒開襟納臺然者,而臺與龍馬山若相連而實不相連也,蓋界以渭矣。
渭水自隴西首陽縣鳥鼠山東流,經襄武、獂道、冀三縣,乃受荊泉諸水,出岑峽,經新陽川,自西循北,逕東沿洄臺下。其溪才容其流,而兩岸皆濱山,其水若為臺環抱然者。前有新陽下城,下瞰新陽川,后有番城,下瞰三陽川。故登臺而望之,視卦山若卻若顧,視龍馬山若抱若倚,視渭水若環若帶,視新陽川若吞若吐,視三陽川若沉若浮,視隴水(即葫蘆河)若引,視長山若附。故二山一水之間,其臺若坐若盤,而羲皇觀天察地于此,畫卦于此也。豈天設此以啟其神哉?抑地因此以兆其靈哉?夫豈偶然哉?
嗟夫!岷,江之源也;嶓冢,漢之源也;鳥鼠,渭之源也。河出于昆侖,揚于積石,洮出于西傾也,隴出于隴首也,則西北山水皆自隴而之東南,支委繁衍,不有淵源耶?是羲皇之所以毓,而卦爻之所以畫也。
郡人相傳,臺有羲皇遺畫,著雪即融,今候之無驗。蓋居人見諸田畦界址,橫直層列卦山之麓,有類于畫,雪將融而形益彰,遂指以為先圣靈跡。不知羲皇天生大圣也,務駭人觀聽而遺是跡,示人以黎丘之幻耶?抑豈居人仰瞻圣皇,不欲見其遺臺荊棘也,互為相傳耶?然畫不在臺,今在冊矣;亦不在冊,今在人矣。
胡纘宗為什么對卦臺山感興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自幼生活在秦安縣老家的葫蘆河畔,宦海沉浮后,削籍為民,閑居故里,便有時間在三陽川的卦臺山周圍往復盤桓。不過,他的《卦臺記》委實視野宏闊,考稽詳實,思精蘊深,在不太長的千言里,頗有俯仰吞吐之氣。此外,他還一口氣寫下了《龍馬洞說》和《分心石說》兩篇短文,不愧是見過世面的文章大家。

但是,讀了胡纘宗的此文,似乎意猶未竟。我總覺得,三陽川的得名,與伏羲64卦中的泰卦有關。“泰”是個吉卦,由三陽(乾)、三陰(坤)組成,是天地交通,陰陽和諧的安泰現象。“泰”是正月,春來了,萬物復蘇了,天地清和了。三陽開泰,是伏羲心智的大發現,也是老百姓的企盼。“三陽川”,多么富有詩意,蘊含大道,溫暖如春的地方啊!不過,老百姓也很固執,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按他們的理解,站在卦臺山上望了望,沿川道邊上建了三座寺院。這就是東北的早陽寺,東南的正陽寺,正東的晚陽寺,與正西的圣臺卦臺山恰好在圓形川中形成一個方形的切點。當然,這早、正、晚三陽都是要以卦臺山為基點才能觀測到的,而與胡纘宗的說法大不一樣。再后來,有說三陽川的山形水脈是先天八卦形的,有說三陽川的地形是陰陽太極圖形的,也有說卦臺山是天心山的,還有的說得更細、更神乎離奇,不一而足。一能生萬物,一個大道存焉的地方有許多種解釋,誰能管得了?三陽川,奇就奇在這里。

作者簡介:楊清汀,筆名佛石,甘肅天水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甘肅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兼學術委員會主任,國家藝術基金專家庫專家,天水市文聯黨組書記、主席,天水市書法家協會主席。書法作品多次參加中國書協舉辦的展覽,書學論文曾獲全國獎,并發表于各專業刊物。出版《金石為開——金岳霖的人生藝術和歐陽中石的藝術人生》《清汀書論》《清汀散文》《行書楷書千字文》等。師承歐陽中石先生,是書法、文學、理論三位一體的學者型書法家。
(天水在線編輯:馬文潔)